曳月:“隻是一次磨煉。”
就像當初的度情劫一樣。
無論是愛情,友情,世間一切感情在這位帝尊的眼裡,都隻是一個用以修行的修羅域。
所以放逐他,任由他獨自沉淪。
所以放任他步入陷阱,任由他被算計、欺騙。
任由他四麵楚歌,孤立無援,舉目皆敵。
曳月:“為什麼不殺他?”
嬴祇:“……”
曳月緩緩抬眼望著他:“如果這麼在意背叛的話,殺了我,就該也殺了他。”
“師尊不在意長離利用我報複你,卻唯獨懲罰我。”
“因為他是你弟弟?”
他沒有表情,沒有憤怒,隻是冷漠,隻是死寂一樣的平靜望著嬴祇。
聲音無波無瀾。
嬴祇望著曳月的眼眸,聲音更加輕緩放慢:“他是嬴祇月的弟弟,不是我的。我告訴過你的,我沒有父親,沒有母親,也沒有兄弟姐妹,自然也沒有弟弟。”
曳月:“我殺了他。”
嬴祇一瞬不瞬望著他,語氣輕柔低沉:“你當然可以殺任何傷害你的人。但是,並不是他讓我們分歧。”
曳月:“……”
這種時候,再說長離做過什麼,再說如果不是因為祈願鈴,他不會不愛嬴祇,好像都是笑話。
長離加速催化了他和嬴祇的矛盾。
讓他們的關係結束得慘烈,再無轉圜。
讓他在玉皇山再無立足之地。
設計陷阱,將他引入死局的人,被放任無罪,甚至是被默許的。
隻有他要因為沒有規避陷阱,理所應當承受背叛的懲罰。
這不公平。
但是,難道沒有長離的所作所為,他就會一直單方麵地愛著嬴祇嗎?
難道沒有祈願鈴,他不愛嬴祇後就不會離開他嗎?
難道,沒有長離,他離開嬴祇的時候,嬴祇就不會殺他嗎?
假設沒有任何意義。
歸根結底,嬴祇殺了他。
曳月:“所以,隻有我是你用以修行磨礪的修羅域。”
嬴祇的眸光靜篤,像是漫不經心的怔然:“……”
曳月望著嬴祇,目中無喜無悲,隻是一片冷清。
“不是他讓我們分歧。他做了什麼在你看來並無所謂,我因為什麼離開也無所謂,唯有我離開你這件事,是無法容忍的背叛。因為,隻有我是你用以修行磨礪的修羅域,是嗎?”
嬴祇:“雖然我並未那樣想,但事實看上去好像的確如此。”
曳月:“我想殺了你。”
嬴祇望著曳月的臉。
那張臉的神情,從始至終無喜無悲,唯有神情下冷漠的底色一成不變。
說書人的記憶,在他的識海裡交融,一一沉浮閃過。
關於旁觀的,他所不知道,未曾見過的曳月。
悲傷的,孤寂的,想念的,流淚的……濃烈到灼人的情愫。
和眼前冷漠的曳月截然不同的曳月。
他見過彆人愛情的悲劇,不得善終,他亦是悲劇的產物和締造者。
他見過太多因為缺乏溝通,彼此不知道心意,導致的悲劇,反目成仇。
於是他引導曳月度情劫的時候,每一步都足夠小心翼翼,他的每一個決定和想法都告訴曳月知道。
告訴曳月,是因為要讓他度情劫,所以他們不能見麵,他其實也在忍耐。
告訴曳月,雖然沒有見麵,但他們一直都在一起。告訴他,他很想他。
看到曳月交朋友的時候,即便他並不願意,但也忍耐著不去乾涉。
告訴曳月,他永遠不會誤解他。
他了解他所有的口是心非和偏激。
……
可是,
他明明已經做了能做的一切,說了能說的一切,為什麼竟然還會走到這一步?
到最後一刻他才突然發現,原來愚蠢的竟是他自己。
人們是無法互相理解的。
他們之所以會走到這一步,恰恰是因為他做得太多。
如果他什麼都沒有做,那麼此時此刻,他們就可以責怪彆人了。
是因為長離,希音,闕千善,羽潮……
導致他們產生誤會。
導致他們彼此誤解。
被傷害的時候,有可以責怪的外因和甩鍋的外人,會好很多。那樣就不必太過清醒,意識到導致我們如此境地的,僅僅隻是因為你跟我。
沒有任何人,任何誤解。
想要和好,他知道他應該說些什麼。
比如,他靈識外放看到,希音握著曳月的心劍。
比如,他親眼看到手中握住又消失的心劍。
比如,他尋找曳月的路上,出現在他麵前的長離,長離的炫耀。
可是,他從未相信過。
為什麼要說謊?
他明明知道,讓曳月離開他的,並不是任何人。
隻是因為他。
因為曳月和他如此相似。
他們一樣的傲慢,偏激,極端。
為什麼要將憎恨分給彆人?
那樣不也很好嗎?
沒有任何人摻雜他們之間,就隻有他們兩個。
曳月:“我想殺了你。”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嬴祇就隻是笑了一下,和以前一樣,眼眸微彎。
感到滿意。
嬴祇:“嗯,可以啊。如果你能殺得了的話。”
他走到曳月麵前,垂眸溫柔注視著那雙冷漠的眼睛,聲音輕如夢囈:“恨我殺我都可以,不可以離開我。我們是要永遠在一起的。”
隻要是永遠就可以了,是什麼沒有那麼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