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第 95 章 他好像有點瘋(2 / 2)

陸亭笈卻沒來由一股子惱,他憤怒地道:“離我母親遠點,我不想讓她看到你!你滾!”

麵對咆哮的兒子,陸緒章聲音喑啞:“讓開,讓我去看看她。”

陸亭笈攥緊了拳:“看?你是不是想故意氣她,你把她氣死,你正好前途遠大了是不是!”

陸緒章冷冷地望著兒子:“你在說什麼?”

陸亭笈勾唇,嘲諷地笑:“跟我過來。”

父子兩個走到了牆角偏僻處,這裡沒什麼遮攔,縹緲的雨絲自屋簷旁飛落。

陸亭笈透過那朦朧雨霧看著父親,道:“我沒說錯吧,我說錯了嗎!母親死了,你沒了拖累,你飛黃騰達,你再也不用擔心你妻子的成分,你可以出國留學可以逍遙自在了!

陸緒章緊緊抿著唇,盯著兒子,一字字地道:“這些話,你從哪裡聽到的?”

他的聲音非常輕,但卻透著異樣的危險,仿佛雪山崩塌前的寧靜。

陸亭笈低吼:“你管我從哪裡聽到的,這是事實,事實!難道不是嗎?你就是對不起我母親,是你逼死了她,她死了你得多高興,迫不及待就趕緊出國了!”

陸緒章看著憤怒的兒子,沉默了很久,才低聲道:“以後有機會我和你解釋,現在我隻想告訴你,這都是子虛烏有!”

說完,他就要轉身,進屋。

陸亭笈卻攔住了他:“我不許你進去!現在她和你沒關係,你滾遠點,她不想看到你!”

一陣風吹來,夜雨疏狂,陸緒章眼神凜冽:“讓開。”

陸亭笈嘲諷,咬牙:“我就不讓開!”

陸緒章不再理他,徑自往前。

陸亭笈見此,自然上前攔住。

陸緒章:“陸亭笈,不要以為你是我兒子我就得讓著你!”

陸亭笈咬牙:“我尊愛老幼,我早就受夠了!”

說完,他直接一拳打過去:“你對她不好,你就是對她不好!”

陸緒章冷笑,應戰,一時父子兩個扭打起來。

風急雨驟,一個年輕氣盛怒氣張揚,一個冷沉瘋狂滿身戾氣,兩個人竟打得不可開交。

**********

孟硯青躺在那裡的時候,確實有些無力,外麵簌簌風聲讓她想起曾經的那十年。

她不甘,無奈,絕望,低落,各種情緒都在絞著她的心。

她是自由的,可以在空中隨風飄蕩,但又是被禁錮的,禁錮在這無人的天地,沒有朋友沒有親人。

她用了十年的時間門封印過去,學會放下,但現在,曾經的一切好像決堤的洪水,就要洶湧而出。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雨好像停了,外麵也沒什麼動靜了。

她覺得有些口乾,抬腿就要起身,誰知道剛坐起來,外麵就響起陸緒章的聲音。

“硯青,你醒了?”

他的聲音沙啞,聽起來有些奇怪。

孟硯青應了聲:“嗯。”

陸緒章:“那我進去了?”

她點頭,之後馬上就聽到陸亭笈的聲音:“母親!”

這麼說著,門開了,大小兩個男人都進來了。

他們乍一進來,孟硯青困惑地看著他們。

陸緒章下巴那裡好像淤青了,而兒子額頭紅了一塊。

她疑惑:“怎麼了?你們兩個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是首都飯店的事?”

她看著陸緒章:“現在什麼情況了?”

她是有信心陸緒章能處理得很好,但這父子兩個的情況一時讓她有些茫然。

陸緒章忙道:“沒什麼。”

陸亭笈解釋道:“剛才上台階的時候,地上濕滑,父親腳底下打滑,我過去扶他,結果我們都摔了。”

陸緒章神情微頓,看向兒子。

陸亭笈沒什麼表情的樣子。

好在,孟硯青並沒說什麼,隻是輕輕“哦”了聲。

陸亭笈小心翼翼地道:“母親,你餓了嗎?渴了嗎?哪裡不舒服嗎?”

陸緒章聲音壓得很低,仿佛生怕驚到她:“想吃什麼?我給你做。”

孟硯青茫然了一會:“你們不用這樣,我隻是剛才有些累,現在好多了。”

陸亭笈:“那就好。”

陸緒章:“家裡有新鮮的牛奶,我剛讓人送來的,你喝口嗎?這樣能安神。”

孟硯青想了想,點頭。

陸緒章便吩咐陸亭笈:“去給你母親熱一下牛奶吧。”

陸亭笈抿唇,看了眼陸緒章,倔強又充滿敵意。

陸緒章:“怎麼,你不想照顧你母親嗎?”

孟硯青見此,道:“亭笈,你幫我熱牛奶吧。”

她這麼一說,陸亭笈臉色頓時和緩了:“嗯,母親,你好好躺著,我給你熱牛奶。”

說完,警告地掃了陸緒章一眼,然後自己跑出去了。

等陸亭笈出去後,孟硯青看著陸緒章:“說吧,怎麼了,你們打架了?”

陸緒章:“也沒什麼,現在我們已經講和了。”

孟硯青:“因為什麼?”

陸緒章微垂著眼睛,沉默了會,才道:“因為過去,他可能有些誤會,我也和他講了——”

孟硯青:“哦。”

陸緒章抬眼,看向孟硯青:“硯青。”

孟硯青沒應聲。

陸緒章走過去床邊,蹲下來,之後伸出手,以很溫柔的姿勢抱住她,小心翼翼的,仿佛她是一碰就消失的一縷煙。

等到陸緒章將她踏踏實實抱在懷裡,才有了安穩感。

他抱緊了,讓她柔軟的身體貼在自己胸口,用自己的唇急切地吻著她的,之後才喃喃地道:“硯青,對不起,這是我的錯,我沒有照顧好你,我什麼都不知道……”

孟硯青:“你沒有必要說對不起,因為是我不讓你知道的。”

隻是一個林慧而已,首都飯店的服務員,哪怕那個時候陸家再境況不佳,捏死她都是輕而易舉的。

但是孟硯青沒有告訴陸緒章,因為林慧的信說的是事實,因為她也想知道,在陸緒章每日的忙碌中,他到底因為她受了什麼委屈。

陸緒章抱著她,低聲道:“現在告訴我,可以嗎,我想聽你說。”

孟硯青,輕歎:“這件事其實已經過去了,也不是誰的錯,是時代的錯,反正也是趕上了,沒辦法。”

趕上她家裡出了事,趕上她父親被戴上帽子去世,趕上她生孩子,趕上她產後抑鬱,趕上那個社會的種種光怪陸離。

她笑望著陸緒章:“所以這件事沒有誰錯了,我也不會怪你,不過說實話,事到如今,我想著這林慧,終究是意難平。”

陸緒章:“你說。”

孟硯青:“其實我很好奇,你到底惹了多少桃花債。”

這不是一個問句,她也沒有真想知道。

陸緒章靜默地看著她。

孟硯青:“為什麼我一直不想聲張我們的事,因為我們之間門本來就有很多問題。你這人這麼招蜂引蝶,你天生就是風流,你隨便對彆人笑一下,女人就會撲過來喜歡你!”

說到這裡,她陡然情緒上來了:“你看看,光首都飯店的服務員就有一個,那釣魚台賓館呢,那和平賓館呢,那聽鸝館呢,還有你們單位,彆的單位,各種你接觸過的女性,我估計我借給你兩隻手,你都數不清!”

陸緒章抿著唇,視線一直落在她臉上,就那麼安靜地看著她。

孟硯青努力壓抑下自己的情緒,不讓自己去回憶那些不開心的事。

之後,她道:“你承認吧,你這種男人就不適合當丈夫,誰嫁給你誰糟心!”

陸緒章握住她的手腕:“硯青,你要我怎麼樣你都可以告訴我,隻要你告訴我,我都可以改。”

孟硯青想了想,卻道:“不,你不需要改,你不需要為任何人改變,我覺得你這樣挺好的。”

陸緒章:“但你覺得我這樣不適合你,是不是?”

孟硯青頷首:“對。我就是不喜歡,你太風流,很多女人都喜歡你,我很煩,我希望我的丈夫隻屬於我,眼裡心裡隻有我,我希望過清淨的日子,沒有女人用覬覦的目光看著我的丈夫!像我嫉妒心這麼強的女人,怎麼會容忍這個!”

她眉眼驟然泛冷:“陸緒章,但凡有個女人多看你一眼,我都恨不得殺了你,然後讓你滾!”

陸緒章垂下眼睛:“還有嗎?你可以繼續說,什麼都可以說。”

孟硯青:“自從我們結婚後,我並不開心,一點不開心,我不想回到過去!”

她攥著拳,大聲道:“我討厭我每天隻能待在家裡望著天空,我討厭我坐在窗前隻能看到院子裡的花,我也討厭你會出去應酬,討厭你很忙我卻很閒,我討厭孩子的哭聲,討厭保姆每天都要熬的燕窩湯!”

她一口氣說了很多討厭,一些日常的瑣碎,一些並不算是什麼壞事的小事,在她心裡,都是討厭的。

也許因為心情不好,也許因為當時的大環境,所以看什麼都是灰色的,都是討厭的。

他可以在外工作交際,而她隻能悶在家裡,她的人生失去了翅膀,她除了他和孩子,幾乎一無所有了。

她越說越多,越說越激動,最後她終於道:“還有,我討厭你!我說小孩子應該橫著放你非說豎著放,你還非要說紅茶比咖啡好喝!”

陸緒章聽著,唇邊便泛起一個笑,有幾分苦澀又有幾分無奈的笑。

不過這笑如風吹煙雲,轉眼即逝,於是他的眼睛裡便隻有蕭條了。

他自那仿佛冬日的荒蕪中看著她,就像望著過去十年孤冷的歲月。

他低聲道:“還有嗎,都告訴我,把你曾經所有的不滿都告訴我。”

孟硯青在說完這些後,卻有些泄氣了。

心裡那股氣沒了,她也沒什麼想法了。

她搖頭:“暫時沒了吧。”

輕歎了聲,她頹然地道:“所以你知道,你呢,當情人挺好的,當丈夫就算了,我這輩子一定不會再嫁給你,誰嫁給你誰都不長命!”

她喃喃地道:“你因為葉鳴弦泛酸,因為霍君宜生氣,因為謝閱惱火是嗎,那都是你該的,你就該嘗嘗這種滋味,嘗嘗我曾經嘗過的滋味!”

陸緒章望著孟硯青的眼睛,以一個極低的聲音道:“你說這些,其實我很高興,硯青,我很高興,高興我還能聽到你說這些。”

十年了,他在無數個夜晚自問,試圖向那無邊夜色問一句為什麼,卻不能得到一聲應答。

現在,他竟然聽到了她一股腦發泄給自己的埋怨。

鮮活的,真實的,把昔日那些逝去的歲月一下子扯到他眼前的埋怨。

孟硯青苦笑一聲:“我死了後,一直居無定所,四處飄蕩,連自己的身體都做不得主,就連一陣煙一陣風都可以欺淩我,鞭炮一響我就很害怕。可我還是努力想靠近你,想看看你,但是我看到什麼,看到你和彆的女人相親,看到你依然光鮮明亮,我好恨,好氣。”

陸緒章顫抖著伸出手,安撫地握住了她的手:“硯青,聽我解釋可以嗎,你走了後,我很難過,我出國遇到你哥哥,發生了一些事,我情況一直不好,回來後,我——”

孟硯青:“不不不,我不想聽你解釋,我不管前因後果,我隻知道,那一刻我好痛苦,好痛苦,我不明白為什麼,我明明死了卻還要看著這人世間門的一切,我寧願不知道!如果我已經下了黃泉,你便是和彆人結婚生子我都不在意,但是我偏偏看到了,我看到了,這就如同淩遲一般,這就是一刀刀割著我的心,我無法接受!”

陸緒章怔怔地看著她。

孟硯青:“所以我發誓,如果我們有下一輩子,我一定要讓你嘗到我的痛苦!讓你嫉妒讓你瘋狂,把我所有遭遇過的,都讓你嘗一遍!”

陸緒章的黑眸幽深,裡麵藏著說不出的複雜情緒。

他喃喃地道:“硯青,我就在這裡,在你麵前,你要我怎麼樣都行。”

他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看,我的心在跳,你可以攥住它,為所欲為,你就算要我死,我也不皺一下眉頭。”

孟硯青看著這樣的陸緒章,突然笑了。

她笑著說:“好,很好,我可以為所欲為,是嗎?”

陸緒章定定地看著她:“對,你怎麼樣都可以。”

孟硯青眸中卻突然泛起妖嬈的濕潤來,她抬起手來,輕柔地撫過他線條分明的麵龐。

陸緒章便覺,她的眼神纏綿悱惻,把他的心緊緊縛住。

她是孟硯青,世上獨一無二的孟硯青。

一個眼神便可以讓他赴湯蹈火萬死不辭的孟硯青。

孟硯青歎了聲:“你還記得,我們說過,我要談三個對象嗎?”

陸緒章:“對,我當然記得,我答應你的,但是你已經放棄了,你和我在一起的時候,我認為你已經放棄了這個約定。”

孟硯青卻笑了:“怎麼會呢,你可能忘記了,我和霍君宜結束時,我說過什麼?”

陸緒章陡然間門意識到了什麼,他突然感覺房間門內充斥著一股異樣冰冷的氣息。

不過他依然不動聲色:“哦,你說過什麼?”

孟硯青:“我說,我就乾脆從我的追求者中選一個,也不用負什麼責任,我高興就好,想玩就玩,想結束就結束。”

陸緒章聲音沉而慢:“然後?”

孟硯青笑了笑:“所以,你自然就是我隨手撿起來的第二段。”

陸緒章:“我隻是你隨便玩玩的?”

孟硯青:“不能這麼說,因為你知道,我們玩的時候,我也是認真的,隻不過我的真心有效期比較短。”

“現在,我的第二段戀愛,結束了。”

她收回了手,聲音涼薄無情:“感謝你,你的技術非常高明,給了我極致的享受,讓我體會到了男女之事帶給人的樂趣,但是我現在突然沒興致了。所以你走吧,結束了就是結束了,不要和我死纏爛打,那樣隻會讓你風度全無,我也不想看到我心中最優秀的男人低三下四求我回頭。”

她薄唇輕動,吐出的話能誅心:“陸緒章,那樣隻會讓我鄙視你!”

陸緒章麵無表情地看著她:“和我結束了,你要找誰去?”

孟硯青微挑眉,神情散漫而慵懶:“找誰?最近這一段,如果高考順利的話,我要去一趟香港,或者在香港找一個年輕有為的企業繼承人,或者進入大學後找一個陽光燦爛的大學生,哦,就那個謝閱那個類型的,我看著也不錯,年輕嘛,天天運動,也很有力氣的樣子,可以和我變著花樣玩——”

陸緒章扯唇,笑了聲。

但是那笑卻沒到他眼睛裡去。

他幽深的眸子中,沒了往日的溫情,陰暗慢慢侵蝕上來。

他開口,聲音卻是異樣的溫柔:“硯青,我說了,我就在你麵前,任憑你怎麼樣都行。”

孟硯青:“所以,你給我滾吧。”

陸緒章:“任憑你怎麼樣都行的前提是,你就在我身邊。”

孟硯青感覺到了他的異樣:“哦?”

陸緒章伸出手來,修長的手指捧起她的臉,之後,在她的注視中,他的唇落在她的唇上。

孟硯青沒躲。

她感覺到了他前所未有的情緒,那種熾烈火焰隱於冰山下的詭異。

陸緒章:“你還記得嗎,小時候我們一起逛廟會,有一件花燈,我本來想買給你,結果竟然被人搶先付賬,拿走了。”

孟硯青:“好像有這麼一回事。”

陸緒章:“你當時教我的話,你還記得嗎?”

孟硯青沉默地看著他。

陸緒章俯首下來,輕咬了下她的耳朵,之後,在她耳邊低聲說:“你告訴我,如果喜歡的話,那就抓緊了,抓緊了,那就是你的了。”

這麼說的時候,他垂下薄薄的眼皮,耳邊卻是響起小女孩那稚嫩卻又故作成熟的聲音:“你真是傻呀,我們都是小孩子,你抓著不要放就行了,反正他們非要搶走,我們就哇哇大哭!”

他掀唇,輕笑:“我學會了,一直記得,抓緊了,就不放開。”

孟硯青陡然意識到了,他好像有些不對勁。

她擰眉,無法理解地看著眼前這個全然陌生的他。

陸緒章便將她抱起來:“我的硯青,你累了,先上床歇歇吧。然後——”

孟硯青僵硬地看著他,命令道:“放開我。”

陸緒章親了一口她的臉頰:“你的高考也結束了,暫時沒什麼事,正好,我有幾天假期,我們去一個沒人的地方吧,就我們兩個。”

他抱著她,用很低的聲音耳語:“乖乖的好不好,我什麼都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