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他們說好了要一起看煙花,但是因為離放煙花的時間還有兩個多小時, 所以初願打算帶著江行燁在K大裡麵先逛一逛。
江行燁看她熟門熟路地走街串巷, 一點不生疏的樣子,微微揚了揚眉:“你對這裡很熟?”
“熟悉啊, 我堂哥以前就在這裡上學的。”
看著他懷疑的目光,又回憶起自己胡編亂造的“黑曆史”,初願忍不住強調道:“我真的有一個堂哥!我以前暑假來省城學畫畫的時候,午飯都是在K大吃的!”
“你堂哥暑假不回家?”
“他回家啊。他回家所以就把校園卡給我了嘛,讓我假裝成是K大的學生。”
男生懶洋洋地掃視了她一眼, 語氣裡的懷疑不要更明顯:“K大少年班的學生?”
……
這動作和說出來的話是在太侮辱人了。
初願腦子裡已經自動回想起以前晚上畫完畫去食堂點夜宵吃的時候,掌勺的師傅親切地往她的鐵板燒敲雞蛋, 還一邊跟她寒暄:“小姑娘, 你是來參加夏令營的吧?那你們現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哦,來,我給你多加一個蛋。”
“……江行燁,你有的時候真的很討厭。”
少年沒理會她不甘的批判, 伸手拉住她帽子, 把她從另一個方向揪回來:“往哪兒走呢,那邊是電廠, 什麼都沒有。”
“你怎麼知道?”初願心裡頭的憤怒又變成了好奇,“你以前也經常來K大嗎?”
江行燁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我母親以前是K大的教授, 我小時候在省城上體校, 也經常過來吃飯。”
“……哦。”涉及到對方已經去世的母親, 初願就不敢再問下去了,乾巴巴地結束這個話題。
氣氛一下子陷入了莫名其妙的寂靜。
就在這時,前方一個兜兜轉轉的中年男人看見了他們,眼睛噌地一下子就亮了,步履急促地跑過來,“同學!同學你們好,那啥,你們知不知道化學學院在哪兒?我女兒說就在這學生活動中心對麵,可以我繞著它轉了半天,也還是沒找到啊,這不是編芭造模嘛!”
“這裡不是活動中心。”江行燁伸手指了指建築物上的牌匾,“是學生服務中心。”
中年男人仔細看了看,一拍腦門,“好嘛!原來是老……我看錯了,那同學,您知不知道學生活動中心怎麼走?”
“您是從哪個門進來的?”
“哪個門?這我哪知道......不過門前麵有個大雕塑,哦對了,雕塑後邊兒好像還有一棟圖書館來著。”
“那就是南門。”少年思考了一會兒,問他,“您趕路著急麼?”
“啊?哦,不著急不著急,我十一點半前到就行了,同學您儘管慢慢說。”
“那您回到南門那兒,不管是活動中心還是化學樓,讓門衛給您一指就能看見了。”
“哎,好的好的,同學謝謝您嘞!”
中年男人歡天喜地地離開了。
初願剛才一直沒說話,等到問路的人走遠了,才好奇地問:“為什麼要讓他回到南門那邊呀?從這裡先去南門再到化學樓,不是繞路了嗎?”
“那你不繞路地指一個給我看看。”
“就,先朝這個方向往前走,看見外國語學校後再左拐,左拐了之後接著直走,能看見一個小排球場,然後右拐,看見一食堂後繞到它左麵,對麵就是學生活動中心,再走到活動中心的正門,正門對麵就是化學學院了!”
少年似笑非笑地瞅著她:“那你覺得他能聽明白嗎?”
“……我覺得不能。”
“那不就結了。”
急於尋找話題的初願又想了一會兒,猜測道:“不過那個叔叔應該是北方人吧。”
“聽口音是。”
“那你呢?”
“我什麼?”
“你也是北方人嗎?”
“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我剛才忽然發現,你跟那個叔叔說話的口音超級像。”
“哪裡像了?”
“就,就很像啊。最起碼,南方人講話,哪裡會一直您您您的,而且你兒化音還發的那麼好。”
江行燁勾了勾唇:“那你猜錯了,我祖籍就是K省。”
“……這樣啊,那你普通話說的可真好。”
“我幼兒園大班以前是在H省長大的,我外公外婆都是H省人,所以放假的時候也會回去跟他們一起住。”
她就說嘛。
打從一開始認識江行燁的話,就感覺他說話的口音跟他們有些不一樣了。
字正腔圓的,後鼻音說的無比特彆自然。
“H省啊。”初願忽然有些羨慕,“那裡冬天的時候,應該會下很多雪吧?”
“會啊。每年都下,屋頂樹枝上都厚厚一層,就沒有不下雪的冬天。”
小姑娘想象了一下之前在網上看見的各種雪景圖,腦子裡全是憧憬:“那冬天堆雪人的話,都可以在家門口堆一個班的雪人了,是不是?”
“是吧。不過其實除了很小的孩子,大家都懶得出門去堆雪人,外麵太冷了,還是呆在室內有暖氣的地方更舒服。”
“什麼?!”
初願真情實感地憤怒了,覺得北方人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你看過雪雕嗎?”
男生忽然問她。
小姑娘很沮喪:“我連雪都是第一次看,怎麼可能看見過雪雕。雪雕好看嗎?”
“挺好看的。”
他抬手取下旁邊樹上的一顆藍氣球,把繩子在小姑娘身後的書包帶上打了一個結,一邊慢悠悠地跟她描述:“比雪人大一點兒,雕的樓屋有實物那麼大。你要是哪年雪雕會有空,我帶你去看。”
因為初願身高較矮,牽著的氣球剛好在江行燁的腦袋旁邊,走起路來一撞一撞的,完全擋住了男生的視線。
他乾脆從女生手裡奪過氣球繩,牢牢地係在她的書包帶上。
然後路上每經過一棵卡了氣球的樹,江行燁就把氣球取下來,係在初願的書包帶上,走了半小時,書包帶上已經係了五個氣球,初願感覺自己都要飄起來了。
“那等我上大學吧。”她想了一下,信誓旦旦,“我高考一定要考一個北方的學校,這樣說不定我也每年都可以看到雪。而且北方還有暖氣,這樣冬天畫畫一定很舒服。”
“比起考不考北方的學校,你現在更應該思考的不是要不要考美院麼。”
“我不考啦。”
她回答的很乾脆。
少年就挑了挑眉。
“你說的對,我覺得我就是把自己的夢想給神化了。”
小姑娘一邊對抗著身後巨大的浮力,一邊跟他分享著自己的人生感悟,“所以感覺自己不跟家裡對抗一下,就好像玷汙了夢想一樣。其實畫漫畫也不一定要上美院呀,說不定讀一所普通的學校反而更好。”
“我覺得一直以來,我都搞錯了一件事情。”
“成為漫畫家是我自己的夢想,畫畫也是我自己喜歡,我卻總覺得要和什麼邪惡勢力鬥爭一下才能體現出我對它的虔誠。但是實際上,它並不需要我的這種虔誠,它也不會被我的任何世俗思想所玷汙。”
“相反,我拿著畫畫作幌子,故意去反抗報複爸爸的□□,才是在浪費人生,自以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