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藤條淋雨(1 / 2)

鳳凰骨[重生] 一叢音 17666 字 6個月前

風雨欲來。夙寒聲戰戰兢兢穿過庭院,跨進門檻微一抬頭。</p>

崇玨正坐在連榻上,垂著眸點燈。</p>

燭火倒映在世尊宛如佛像的麵容之上,哪怕外麵狂風暴雨也透出令人心安的禪寂。……就見滿身禪意的“佛像”從袖中拿出一根藤條。</p>

夙寒聲微微愣了愣。</p>

崇玨氣質宛如高嶺之花,高不可攀不可褻瀆,拿藤條抽人之事幾乎和他八竿子打不著——夙寒聲第一反應還以為那藤條是什麼製作弓的樹枝。</p>

好貼心哦,知道自己被烏百裡追殺,竟然還為他找弓嗎?藤條輕飄飄落到夙寒聲麵前,像是柳條似的微微而動,尾端還有兩片枯黃的狹長葉片。</p>

夙寒聲因伴生靈是棵樹,對一切植物都本能親切,他並不覺得這玩意兒是抽人的,還伸手戳了戳那藤條。</p>

"叔父?這是什麼?"</p>

崇玨道: “半青州的家法。”</p>

夙寒聲微怔,詫異看向崇玨。"家法"對愛闖禍的夙寒聲來說,並不是什麼好詞兒。</p>

"你……”夙寒聲斟酌了下措辭,不可置信道,“你要對我用家法?"</p>

崇玨不知用藤條如何打人,拿藤條在夙寒聲眼前晃十有八九是想震懾震懾,見夙寒聲臉上全是震驚,他猶豫了下,才道: “隻要你日後乖一點。”</p>

這已算是給夙寒聲一個台階下了。畢竟換了旁人膽敢輕薄須彌山世尊,恐怕早已被打得魂飛魄散。</p>

夙寒聲卻像是沒聽到似的,臉上仍然是滿滿的難以置信。"你……你竟然要打我?"</p>

崇玨輕蹙眉頭: "我不會打……"</p>

話還未說完,夙寒聲就怒氣衝衝道: “我隻是親了你一下,又沒掉塊肉,你竟然打我?!”崇玨: "還是打吧。</p>

夙寒聲毫無悔改之意,竟然比崇玨這個被輕薄之人還要動怒,嘴唇都氣得哆嗦。"我想親的人又不是你,是、是你自己坐在那惹人誤會,我都未怪你,你卻打了我!"</p>

崇玨隻是將藤條拿出來嚇嚇他,但在夙寒聲口中,崇玨好像已將他抽了八百回合遍體鱗傷奄奄一息了。</p>

崇玨大概沒見過如此不講理的,起身將藤條召回,冷冷</p>

開口。"夙蕭蕭,藤條離你三丈遠。"</p>

"但你動了心思。”夙寒聲眼神比他還冷,也不知道哪來的膽子敢反抗崇玨, “我若再不乖,你是不是真的就會拿藤條抽我,抽到我徹底乖順為止?"</p>

崇玨沉默看著夙寒聲。</p>

這小孩演技不怎麼樣,每次裝乖都努力得很,慫是真的慫,每回犯了錯都像是受了驚的樹鼠,戰戰兢兢的連大氣都不敢出,唯恐挨揍。</p>

如今卻沒來由的無所畏懼,好似一根藤條就觸碰到了他的逆鱗。</p>

見崇玨不說話,夙寒聲猛地拂開麵前的藤條,一步步走過去,本來想做出氣勢洶洶的架勢,但他個兒矮,和崇玨身形相差太大,走至麵前竟然還得仰著頭看人。</p>

夙寒聲個矮氣勢卻不輸,偷偷踮了下腳尖,冷冷問他: "是不是?"</p>

崇玨垂眸看他,答非所問道: “你幼時甚為乖順。”</p>

夙寒聲愣住當場: ".…什、什麼?"</p>

“我同你父親對弈,有時一局便是半日。”崇玨好似從長大成人的夙寒聲看向年幼那粉雕玉琢的乖順幼崽,眼神漠然,"你那時趴在我懷中睡覺,餓了也從不哭不鬨。"</p>

夙寒聲總算明白崇玨要說什麼,當即陰陽怪氣道: “哦,可能我餓暈過去了吧,自然沒力氣哭鬨。"</p>

崇玨: "...</p>

“叔父活太久了,八成記錯了吧。"夙寒聲踮得小腿都要抽筋了,但還是強撐著氣勢不散, "沒有哪個孩子幼時會這麼乖,幼崽沒有是非黑白,一旦不如意便要哭鬨撒潑,我也不是生來便懂世事,肯定不會像您所說, ‘甚為乖順’。"</p>

崇玨沉默不語。</p>

夙寒聲道:“我餓了會哭,渴了會鬨,瞧見你們下棋必定好奇地伸爪子偷拿棋子往嘴裡塞,看到你手上戴的佛珠也得啃上幾口才肯善罷甘休。"</p>

崇玨搖了搖頭: “你不會。”在他的記憶中,夙蕭蕭從來是溫順乖巧的幼崽。</p>

夙寒聲不記得幼時的記憶,也不知崇玨說的是真是假,假笑著道: “是人便會有善惡,我不可能像你所說的那般,一直都那般乖巧、半點錯都不犯。""</p>

br />崇玨卻固執地道: “你還小,不太懂是非善惡。”隻要將還在幼芽中的惡劣掐去,好好教導,夙寒聲仍然會長成溫柔乖順的君子模樣。</p>

夙寒聲蹙眉,</p>

不懂什麼?</p>

不懂自己嗎?</p>

夙寒聲不喜歡彆人來評判自己是何</p>

人,看著麵前垂著眸冷淡注視他的崇玨,不知哪來的膽子,突然伸出雙手猛地將人推著坐到軟塌上。</p>

崇玨對他毫無防備,坐穩後眉頭輕輕一皺。"做什麼?"</p>

夙蕭蕭一挑眉,終於能俯視這個身份、輩分、修為都比他高出好大一截的男人。</p>

僅僅隻是一個“俯視”便讓夙寒聲油然而生一股扭曲的滿足感和快感,他眼眸微微一眯,不知是不是昏了頭,輕聲道: "……叔父,我懂得比你多。"</p>

話音剛落,少年欺身上前,做出這輩子最離經叛道之事。</p>

——他又將雙唇覆在崇玨微涼的唇上。</p>

崇玨墨青色的眼瞳狠狠一縮。</p>

和那晚神智昏沉不同的是,夙寒聲腦海清醒至極。</p>

嗅著崇玨身上淡淡的菩提花香,感受到這個運籌帷幄高高在上的男人竟然呆愣當場、連呼吸都屏住了,他心中猛地浮現出更強烈的快意。</p>

惡種他都不畏懼,為何要懼怕君子?</p>

情愛一事,夙寒聲的確懂得比崇玨多。</p>

感覺到夙寒聲竟然伸著舌尖去撬自己緊閉的唇,震驚過頭的崇玨此時終於後知後覺回神,靈力猛地一陣蕩漾,轟然把夙寒聲震得往後倒飛出去,險些撞到牆上。</p>

若說之前夙寒聲神誌不清時親了他,崇玨還能當做這孩子難受過了頭,並非出自本願。可如今這一吻……</p>

崇玨神色徹底冷下來,霍然起身漠然注視著踉蹌著站穩的夙寒聲,薄唇輕啟。"夙寒聲,你放肆!"</p>

大乘期的威壓並非尋常小打小鬨,夙寒聲好不容易站穩後,雙腿猛地一軟,險些直接被逼得跪下去。</p>

這時夙寒聲才意識到,之前崇玨待自己有多溫和了。</p>

能眼睜睜看著一樓船的少年們被屠戮的男人,本就是個鐵石心腸之人,隻是世人偏愛將“悲憫”一詞放在須彌山世尊身上。</p>

崇玨墨青眸</p>

瞳前所未有的冰冷。</p>

夙寒聲隱約記起今世第一次見崇玨時,縈繞應煦宗大殿中那股禪寂又清冷的氣息,和此時極其像。</p>

崇玨縱容了他太多次,以至於他差點忘了...此人當時錯認自己是奪舍鬼時,那副手持佛珠悲天憫人卻妄圖將他超度到魂飛魄散的模樣。</p>

夙寒聲怔然看著麵無表情的崇玨。</p>

要是在之前,他早已嚇得渾身發抖了,但許是聲再膽大的事都做過了,他處於一種破罐子破摔的狀態,他差點被撞散架也不覺得後怕,反而仰頭看著崇玨,狗膽大得要命。</p>

"我就是是非善惡不分的禍種,我就不改,叔父難道要將我打死嗎?"</p>

外麵醞釀半晌的狂風暴雨終於落下。風聲呼嘯,雨聲簌簌砸落屋頂,順著屋簷彙聚成水珠簾滂沱而落,嘩啦啦流入水中。</p>

崇玨冷若冰霜: “當年夙玄臨隕落後,我將你托付給謝識之。”夙寒聲眼皮倏地一跳,心中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p>

"你口出妄言、大逆不道,皆是謝識之教養不周之過。”崇玨道, “我明日會去應煦宗尋謝識之,好好商談此事。"</p>

夙寒聲並不怕謝識之,但他總覺得崇玨似乎不像是要“好好商談”,倒像是要和謝識之決一死戰。</p>

他蹙眉道:“不是謝長老的過錯,是我自己……”</p>

藤條倏地在空中猛地抽了下,帶出一道淩厲的殘影。夙寒聲嚇了一跳。</p>

“那晚我可以諒你神誌不清,可此番呢?”崇玨居高臨下看著他,冷冷道,"夙寒聲,你如今在夢中嗎?"</p>

夙寒聲還敢和他頂嘴:“要是我真在夢中,可不止隻會親了。”這句插科打諢的話像是火上澆油,將崇玨甚少波動的情緒徹底燎著了。</p>

崇玨麵如沉水,一把扣住夙寒聲的手,大步流星就要往外走。</p>

驟雨狂風,剛邁出門檻便迎麵一股土壤浸濕的氣味撲來。</p>

夙寒聲踉踉蹌蹌被拽出去,看到外麵的雨簾頓時明白崇玨要做什麼,當即腳尖抵住門檻,死活都不肯往外走。</p>

"不要!我不喜歡雨!"</p>

崇玨漠然: "既然身在夢中,就淋淋雨清醒過來。"</p>

夙寒聲身負</p>

火屬的鳳凰骨,厭惡水更從不喜下雨天,他幾乎使出吃奶的勁兒都沒能掙脫,被崇玨輕飄飄像是拎鳥崽子似的直接拖出廊中。</p>

眼看著就要落入雨中,夙寒聲當即能屈能伸。"叔父我錯了!我不敢了……嗚求你,我怕雨。"</p>

崇玨已站在廊下邊緣,半邊身子被暴雨打濕,垂在肩上的長發不住往下落著水,浸濕素白的袈裟。</p>

“想挨藤條?”</p>

"叔父打我!"夙寒聲忙不迭點頭, "叔父拿藤條打我吧!抽死我好了,我絕不喊一聲!"</p>

崇玨一瞥就知道此人又在胡言亂語了。但夙寒聲</p>

對雨的畏懼又是實打實的,他隻好沉著臉將人重新拎回房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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