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1 / 2)

……

趙家人心情亂成一鍋粥,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家的。

趙母回到彆墅時指尖都在抖,她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但是脫下高跟鞋時心神恍惚、站立不穩差點摔倒,站在一邊的趙湛懷欲言又止,將她扶起。

趙母什麼也沒說,攏著衣服匆匆回了房間。

沒過一會兒,房間裡麵就傳來啜泣聲。

趙母的哭聲傳來,整個彆墅都非常低氣壓。

保姆和廚師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不敢在彆墅內多待,都紛紛去院子裡了。

趙父臉色難看,看了眼趙母房間的方向,對趙母隱隱有幾分責怪的意思,但是他滿臉疲憊,倒也沒多說,隻道:“生日宴那邊還有很多賓客沒送走,我得過去一趟。”

今年這場生日宴,算是徹底攪黃了。

而且,隻怕是趙母永生難忘的一場生日宴了。

趙母剛換上晚禮服,還沒來得及和賓客觥籌交錯一會兒,甚至很多賓客都還沒到,就接到了趙湛懷打來的電話——然後就到了現在這個局麵。他們一家人哪裡還有心思回到生日宴上去繼續接待客人?

趙湛懷點了點頭,道:“我待會兒去醫院,趙墨的傷勢沒什麼問題,沒骨折,您也放心。”

“我放的哪門子的心?你們一個二個都不讓人省心!”趙父理了理領帶,臉色鐵青,一邊朝外走一邊道:“明溪的事情等我回來再說,我倒是要好好問問你們!我不過出差一個月,事情怎麼就變成這樣了?!”

趙父一離開,趙宇寧神情冷倦,轉身也要出門。

趙湛懷連忙一把撈住他胳膊,心情煩亂:“跑什麼?!趙宇寧你又要去哪兒?!”

“哥,你是不是忘了我還在離家出走中?”趙宇寧嗤笑道:“今天來生日宴是給你一個麵子,不然我根本不想去!氣死我了,媽不問青紅皂白打我一巴掌的事,還沒給我道歉呢!”

說完趙宇寧也不管趙湛懷的表情,把身上的燕尾服小西裝一扔,丟在玄關口的櫃子上,轉身就走。

趙父和趙宇寧一走,整個趙家彆墅像是一座空墳。

隻隱隱傳來趙母的啜泣聲。

冷清得幾乎不能待。

趙湛懷一屁股坐到沙發上,焦頭爛額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喘了口氣,意識到除了他,無人收拾這爛攤子。

過了半晌之後,他還是上了樓去,敲了幾下趙母房間的門。

“媽,您還好嗎?”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還有回旋的餘地嗎?”趙母回想著警察局門口,趙明溪說把他們的照片已經全刪了,讓他們也把她的照片刪掉,不要用作乾非法勾當的冷漠口吻,越想腦袋裡越像是被針一下一下地紮,胸悶氣短,心臟也心悸得很。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到底哪裡虧欠她了呀?!明明把她找回來之後卡隨便刷!衣服隨便買!想吃什麼吃什麼!還親手給她布置房間……怎麼就!怎麼就讓她這麼討厭我了呢?!”

趙湛懷被趙母的哭聲吵得宛如腦袋裡有一台攪拌機。

他閉上眼強忍了忍,勸道:“或許,我們該反思我們自己的態度。”

趙母隻是哭。等稍稍冷靜下來後,問了幾句趙墨的情況,問完後安心了點。隨後不知道想起了什麼,情緒又開始崩潰了。

趙湛懷頭都大了,打算讓她一個人冷靜一下,轉身朝樓下走。

外麵響起汽車停下來的聲音,趙媛也回來了。她一進門,聽見趙母的隱隱的啜泣聲,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我來安慰安慰媽。”趙媛拎起裙角朝樓上走。

趙湛懷下意識看了眼她身上的長裙。

他莫名覺得喉嚨有點堵。

明溪已經被排擠出了家門,在冰涼的夜風中一去不返。

趙媛卻還穿著明溪的裙子。

其實這條裙子在趙媛身上很不合身——她比明溪矮很多,本該是及膝的利落魚尾裙被她穿得格外拖遝鬆散。

但是,明明很不合身,卻還是理所當然地穿在了她身上,就像以前很多事情一樣。

大到一個化學競賽名額,小到一隻兔子娃娃。

明溪有的她都有,她有的明溪卻不能碰。

——明明該是趙明溪的。

趙湛懷心煩意亂地收回視線。

趙媛匆匆進了趙母的房門。

很快哭聲不再傳來。

趙湛懷頭疼也算是好了一半。

助理從醫院返回來,問他:“今晚住家嗎?”

“去公司吧。”趙湛懷心事重重地說。

他也將身上的晚禮服扔在了沙發上,離開了這棟彆墅。

不知道為什麼,今晚格外不想在這棟冷冷清清的彆墅待著。

趙媛說了些“媽你還有我”之類的話,趙母得到了趙媛的安慰,被轉移了一點注意力,心情要好了一些。

隻是她的視線也無可避免地落到了趙媛身上的晚禮服上。

她莫名覺得有些紮眼,忍不住問:“你怎麼還穿著?”

趙媛伏在她膝蓋上:“媽媽眼光真好,今晚很多人誇裙子漂亮呢。”

“……”

趙母隻感覺,一瞬間,她自己的話重重扇在她自己臉上。

——“到底哪裡虧欠她了?”

她哪裡不虧欠趙明溪?

她總是怕趙媛會因為並非這個家的親生女兒而感到失落和被排斥,於是想方設法地對趙媛表現出自己的關愛,想告訴趙媛,自己還和以前一樣,是她的母親。

於是在兩年前趙明溪不經意拿起趙媛的玩偶時,她迅速趕過去,將玩偶拿走還給趙媛,並對明溪說“你想要我再給你買,不要搶媛媛的。”

於是在趙媛表現出對這條裙子的喜歡時,毫不猶豫地將裙子給了她,並且擅自認為明溪不會介意。

但是當一個小孩在兩年間一次又一次受了冷落,怎麼會不介意?正是這些介意,堆積起來,才會造成今天的狀況!

是她自己!是她自己為了維持和養女之間十五年的情分,忽視了明溪在這些事件中的感受!

是她自己生生將明溪越推越遠!

趙母心裡針紮一樣,焦躁又刺痛,她完全無法繼續看著趙媛穿這條裙子,簡直無異於一巴掌又一巴掌扇在她臉上,提醒她是怎麼對待明溪的。

她匆匆將自己埋進被子裡,道:“你先出去,讓我一個人靜會兒。”

趙媛愕然地看著她:“媽,怎麼突然——”

“出去!讓我一個人待會兒吧!”被子裡傳來趙母的哽咽。

*

明溪坐在摩托車後座,雙手揪著傅陽曦的外套。

車流如瀑,夜間冷冽的風刮過她的鬢間,她望著隔江的閃爍的霓虹燈火,經過一盞又一盞的路燈,慢慢冷靜下來。

她後知後覺地想起:“對了,你們摩托車哪裡來的?!”

傅陽曦外套被風吹得鼓起,故意道:“我聽不清!”

明溪迫不得已微微直起身子,抓住他肩膀,攀到他耳邊,大聲吼:“我說,你們摩托車哪裡來的?!”

貼得太近,即便嗬出來的氣被冷風吹散,但依然有幾分落到了耳廓上,傅陽曦那裡極其敏感,酥酥麻麻的感覺一瞬間傳來。

他耳根頓時紅了,手一抖,差點開歪。

傅陽曦喉結一動:“柯成文有個朋友開車行,就在那附近幾百米的位置,我們就去提了幾輛。”

“哦。”明溪回頭一看,身後還跟著四五輛摩托車,明溪扭過頭去數了下人頭,發現傅陽曦的小弟都在,除了柯成文,她頓時悚然一驚——

“等等,柯成文呢?我們把他漏在警察局了!”

傅陽曦:“你那麼關心柯成文乾嘛。”

“這邊!”柯成文開著一輛跑車跟了上來,降下車窗,朝他們招了招手。

柯成文早就滿了十八,有駕照了。

明溪看了眼柯成文開著的四個輪子的跑車,問傅陽曦:“所以有跑車,為什麼你是開著摩托車來的?”

“酷啊!”傅陽曦挑眉,臭屁道:“你不覺得幾輛風馳電掣的摩托車突然在你身邊停下,圍著你嗡嗡嗡地繞一圈,就像電影裡的場景?你們女孩子不都喜歡這樣嗎?可惜沒有墨鏡。”

明溪:“……”

不愧是你,曦哥還是曦哥。

明溪問:“那我們去哪兒?”

傅陽曦道:“先下車吧。”

“夜晚太冷了,再吹下去我倆手指都要凍僵。”他將摩托車停在路邊,翻身下車,十分自然地抱住明溪的腰,把她抱了下來,順勢紅著臉把她圍巾掖了掖。

明溪看他動作過分熟稔,覺得哪裡不對,但腦子被冷風吹得思維緩慢,一時之間也沒察覺哪裡不對。

傅陽曦被明溪盯著,不自在扭開頭,他麵紅耳赤嘴唇勾起,但是又立馬“嘶”了一聲。

明溪問:“疼嗎?”

傅陽曦摸了摸唇角的創可貼:“害,這點兒小傷,小爺無所畏懼。”

柯成文也把車子在路邊停了下來。

後排車窗降下,賀漾探出頭,對明溪招了招手:“明溪!”

明溪:“怎麼把賀漾也帶來了?”

“一刀兩斷破繭成蝶的大好日子,怎麼能不去吃點烤肉什麼的慶祝一下!曦哥就叫上你的朋友了。”柯成文道:“趙明溪,快上車!”

明溪心裡暖融融的,在警察局門口的不愉快也仿佛一掃而光。

她走過去拉開車門。

“等等!”傅陽曦忽然打斷,大步流星走到車門前,把車門一開,從裡頭拽出個男生:“薑修秋,你坐副駕駛座去。”

“好久不見,你就是這樣對待你的老朋友的?”

“去去去。”

薑修秋?!

明溪頓時眼睛一亮——這不是那個,那個可蹭人員名單第二位嗎?

叫做薑修秋的男生桃花眼,高毛衣領,罩住下半張臉,仿佛極為怕冷,穿得猶如過冬,揣著手瞪了傅陽曦一眼,然後掃過明溪臉上的時候,視線頓了頓,接著老不情願地坐到副駕駛座上去了。

明溪視線一直落在他身上。

2%!

還沒試過百分之二的氣運回報率會是怎麼樣!

傅陽曦擋著車門,正要催促明溪快點上車,忽然順著明溪的視線看過去,然後就落到了薑修秋的身上。

他:“……”

一秒、兩秒、三秒——傅陽曦掐著表數了十秒,就見趙明溪她還盯著薑修秋!

薑修秋長得有那麼帥嗎?

她都沒這麼盯過他!

明溪回過神來,發現傅陽曦正虎視眈眈地盯著自己,臉色還突如其來的臭了。

明溪一頭霧水地問:“怎麼了?”

“大晚上的你視力真好呢。”傅陽曦竭力不酸溜溜地道。

他推著明溪快速上了車。

*

傅陽曦把鑰匙拋給小弟,摩托車叫人開了回去。

一行人在熱氣騰騰的烤肉店坐下來。

“是你?”

“是你?”

明溪和薑修秋同時問出了聲,問完後兩人都是一副驚訝、隨即了然的表情。

傅陽曦盯了眼趙明溪,又盯了眼薑修秋,最後盯了眼把薑修秋帶過來的柯成文,簡直拳頭都要硬了。

柯成文慌張用眼神示意‘他自己聯係我要來的又不是我特地把他帶來的’,傅陽曦用眼神瞪回去‘你不會拒絕啊?’,柯成文眼神更加苦逼‘這不是曦哥你發小麼?我怎麼拒絕?’

幾輪眼神來回,傅陽曦紅色短發本就被夜風吹得東倒西歪宛如刺蝟,這下臉上更是結了一層冰霜。他將菜單翻得嘩嘩響,十分擾客:“是你個屁啊,小口罩,你和薑修秋早就認識?”

明溪解釋道:“說認識倒也不認識,就是大半個月前我替他代考過文藝宮的大提琴考試。就是那個昵稱叫handsomej的。”

開價八千,她說誰這麼土豪呢,原來是傅陽曦的富二代朋友。

現在一回想,明溪說怪不得那幾天小嫩苗長得飛快呢,敢情裡麵還有這件事的漲幅在裡麵。

傅陽曦拉長了臉:“那你倆已經加過微信了?”

明溪道:“對。”

代考嘛,不加微信怎麼聯絡。

傅陽曦拿起桌上的悶醋搗鼓:“那豈不是很有緣分?”

明溪道:“對。”

傅陽曦:“……”

傅陽曦隻覺得自己嘴角的傷口好疼!

薑修秋則一邊擦拭著筷子,一邊笑眯眯地看著傅陽曦,對趙明溪道:“那我就不同了,我對你的認識還來自於——”

話沒說完,嘴巴裡被傅陽曦隔著桌子塞進去一塊哈密瓜,傅陽曦暴跳如雷:“你這人長了張嘴一天到晚嘰嘰歪歪,我警告你彆胡說八道些不該說的,吃水果!”

薑修秋繼續笑,一副有了威脅傅陽曦的籌碼的樣子。

明溪看薑修秋笑得那意味深長的樣子,懷疑傅陽曦是不是在背後說自己壞話了——就是自己剛轉班,千方百計想和他做同桌,他最討厭她的那段時間。

賀漾也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打破僵場:“烤肉來了!”

明溪主動站起來,把碟子從服務員手中接過來,擺在桌上。見店裡人多,服務員人手不夠,她下意識就要了條圍裙戴上,道:“你們吃,我擅長烤,我先給你們烤著。”

傅陽曦從沒烤過肉,但是見趙明溪這麼自然地接過夾子去烤,他心頭又不大舒服。

他站起身,劈手奪過趙明溪手裡的夾子,仗著身高,從後麵一下子把她套上的圍裙摘了下來:“你坐一邊去。”

明溪眼前被圍裙擋了一下視線,等反應過來,已經被傅陽曦推到座位裡麵去了。

她驚呆了:“你來?”

幾個人都驚訝地看向傅陽曦。

薑修秋托著腮,又多看了眼趙明溪,笑眯眯,心裡“喲”了一聲。

“怎麼樣?瞧不起我?”傅陽曦道:“覺得小爺我不會烤?你這是在挑釁我。”

“不敢不敢。”明溪忍住笑。

傅陽曦和明溪換了位置,坐在最外麵,用剪刀將肉剪成幾塊,手忙腳亂地扔進去。

不一會兒就傳來了糊了的味道,油劈裡啪啦。

烤肉夾在他手裡麵仿佛格外不靈活,差點飛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