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第 126 章(三合一)(2 / 2)

安室透這才發現自己有多麼狼狽,渾身都是斑斑血漬,頭發濕噠噠的滴著水,嘴唇卻因為乾裂而滲出血跡。

正靠在洗手台旁的金發臥底下意識後退了一步,想要抬起手遮住自己的臉,最後卻隻是狼狽地扶著洗手台,蠕動著唇,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兩人就這麼對視了幾秒,最後是前者似乎有些難受,微微閉上了眼睛,一道血色從他左眼處滑下,在皮膚上留下明顯的痕跡。

安室透仿佛被人揍了一拳,猛地回過神來。他檢查了一下錄像,發現並沒有打開,接著他用椅子擋住門,將偽裝成營養劑的修複液拿出一根,急衝衝地送到神穀哲也嘴邊。

不知究竟是何成分的液體隻是微微濕潤了他的嘴唇,後者皺了皺眉,側過頭,示意安室透拿起來。

“抱歉。”安室透隻覺得腦子裡亂糟糟的,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他乾澀地道,“前輩,你先喝點……”

神穀哲也眯著眼,堅定緩慢地搖搖頭。

“夠了。”他用幾乎是氣音的聲音道。

安室透握著試劑的手頓了頓。

是了,不管是多麼強效還是奇跡的試劑,修複身體從來不是什麼輕鬆的事情。

一般人受傷後,傷口結痂都會感覺到麻癢難耐,敏感的甚至睡不著覺,更彆說這種程度的修複……

細胞撕裂重組的疼痛,非設身處地的人根本無法想象。

安室透記得琴酒在興奮時說的那些話——

“洗腦的藥劑你都能產生抗性,這就是做實驗體做出來的經驗嗎?”

“不愧是唯一一個成功的實驗品。”

“這些藥劑也就隻能在你身上使用了,那不如多用一些,免得浪費。”

“折騰一個啞巴真沒意思,痛覺閾值設定太高了?還是單純是忍耐度高,嘖,要是可以調節就好了。”

每一句都帶著強烈的惡意和侮辱性,仿佛完全沒有把受刑者當作一個人看待,隻是個實驗品,是一個可以隨意舍棄和虐待的物品!

這也說明利口酒受到的傷害遠遠比他所看到的更多,而且他確實有著痛覺,連最後一層慰藉的布都被揭開。

甚至,按照琴酒的說法,遲早有一天修複劑也會對他失效。

這樣的身體情況,哪怕成功活著出去,他們也能救下來嗎?

安室透不由自主地回避掉這些可能性,但看著神穀哲也拒絕使用修複液的模樣,他還是感覺到了深深地痛苦。

“現在是什麼時候?”

似乎見他呆在原地,完全沒有說話的打算,神穀哲也主動開口。

安室透頓了頓想起他的時間紊亂症,沒有說日期,而是說:“距離那場萬聖節變裝舞會,過了四天半,現在是下午四點十五分。”

“警方決定明天早上九點做交易。”他低聲道,“前輩,我會帶你出去。”

神穀哲也靜靜地看著他,那目光過於冷靜和清明,不似他的常態,他突然篤定地說:“組織晚上會有行動。”

安室透瞳孔一縮,完全不知道被困在這裡的神穀哲也怎麼會如此精準地得出結論。

而對方微微喘氣,有些難受地咳了兩聲,又道:“看來你已經知道了。”

安室透看了看時間,距離琴酒離開沒多久,這段時間還比較安全。

於是他俯身湊在神穀哲也耳際,將他的發現和計劃都全盤托出。

“……公安已經得到了消息,今晚就會發起攻擊,將組織的人一網打儘,我會想辦法去找另一條通道,把您帶出去。”

安室透踟躇了一下,沒有把他自己心裡沒底這事情說出來,都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如果告訴神穀哲也他有可能會與他一起死在這,實在是過於殘忍了。

常年鍛煉的演技已經讓安室透學會了一心多用,哪怕心中惴惴不安,他的表情依舊做得很到位,連語氣都是安撫著的。

但是神穀哲也壓根不吃他這套,青年微微閉上左眼,似乎有些難受,他再次戳破安室透的偽裝道:“你想不到辦法。”

“……”安室透說不出話。

最初的驚喜與惶恐過去,因為發燒有些昏沉的大腦仿佛久旱遇甘霖一般,變得清晰起來。他突然意識到,這種果斷理智的語氣,似乎不太像是神穀哲也本人。

神穀哲也平日裡的形象實在是過於深入人心,他常常坐在一處發呆,或者捧著點心、或者捧著保溫杯,然後開始目光放空,整個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他說話的語調也是,偶爾會有一些小俏皮,但大部分都如同冷漠的旁觀者,用著平淡無波、毫無感情波動的聲音鹹鹹地說著。

仿佛就是說話都覺得累。

但一旦有感情波動起來,那割裂感就非常強烈。

安室透相信平日裡與他們相處的神穀哲也是真實的,因此對那種割裂的感覺更為在意。

畢竟怎麼可能有人跟他們相處了那麼久都沒有露出自己的真實一麵?

後來神穀昭明易容出來解決咒術師的事情,則是讓他肯定了這個猜測。

諸伏景光給他說過神穀哲也去做過關於多重人格的精神鑒定,向他強調他自己沒問題,然後第二天又改口的事情。

安室透覺得這就很有問題。

再加上一直存在的自毀傾向,金發臥底腦海中一個想法逐漸成型。

多重人格是個很奇妙的病症,每個人格都會有屬於自己的特征、喜好和世界觀、行為觀,他們甚至有獨立的一套成長規律、性彆認知和知識儲備。

可以這麼說,除了沒有身體,他們與常人並沒有什麼不同。

會不會有這麼一種可能,有自毀傾向的隻是神穀哲也的其中一個人格,而其他的人格則是有著不同的性格特點,隻會在特定時期出現。

就比如說聽到爆炸聲或者玻璃破碎聲,淺金色長發的神穀昭明會冒出來,而關於槍械方麵,那個不知名的肆意妄為的人格會冒出來。

腦海中的想法能流竄有多快,安室透自己也不知道,他瞬息間就想到了自己與神穀哲也在射擊場初見時的畫麵,當時後者的突然恍惚和呆滯,應該就是副人格冒出來了吧。

他當時與神穀哲也不熟,還以為後者隻是不耐煩與琴酒的關係才惡意挑釁,現在看來應該是那個副人格的性格就是如此……

一切都串上了!

所以現在的局勢也很明白,如果有自毀傾向的是神穀哲也主人格,那麼神穀昭明和那個副人格都是為了保護他而出現的。

那個洗腦的藥劑可能是針對神穀哲也一人存在,而安格斯將神穀哲也弄去治療十年,很可能就是想要消滅掉他的兩個副人格,讓他沒有任何可以依靠的對象。

但是很可惜,安格斯又一次失敗了。

因此,在察覺到這一真相後,那人才會更加惱怒。

安室透甚至能接出當時安格斯在暗道裡兀自狂怒的那句話——

“明明什麼都不需要做,一直這樣下去多好……偏偏因為那些……”

當時他以為“那些”是指他們這些臥底,但仔細想想,以組織對他們不屑的態度,應該不至於專門提起。

所以,“那些”很可能就是指他無法消滅的副人格。

神穀哲也想要幫助他們,但他自己確實無法抵抗安格斯的洗腦,於是應著他的願望,他的“家人”們,再次回來了。

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吧。

安室透想了很多,但表麵上,他也隻是停滯了兩秒。

金發青年露出個自嘲的笑容:“真是瞞不過您。”

“不過……這應該是我們第一次麵對麵對話吧?”

躺在椅子上的青年睜開了左眼,血跡已經有些乾涸,呈現深沉的紅色,與有些朦朧的淺金色眼睛融合,看著更加深沉。

這雙眼睛……

安室透恍惚了一瞬,右手不受控製地痙攣著,他慌忙將手背到後麵,用左手摁住。

當他睜著眼,這麼近距離地看著,安室透才能明顯地感覺到它們的差彆。

尚且完好的眼睛在這較為刺眼的燈光下還可以堅持一會,那隻被反複傷害的左眼不僅顏色深沉了許多,就連眼睫都在不安地扇動著,仿佛隻要睜開,就是一場疼痛的折磨。

青年輕巧地回避了這個問題,而是說:“BOSS信任朗姆,今晚的行動會由他指揮。”

一口氣說長句對他此刻的狀態來說有些艱難,他輕咳了兩下,有血沫從他嘴角滲出。

安室透抿了抿唇,用水打濕紙巾,給他擦乾淨,低聲道:“琴酒估計晚上之前不會過來,我幫你解開吧。”

也不知道組織的人到底多怕利口酒原地彈射跑路,給他身上套了不知道多少層禁錮,看著就讓人窒息。

尤其是在手肘位置向上橫亙著的緊繃的束縛帶,直接將青年與這個椅子緊緊地貼合在一起,讓他完全無法移動。

安室透在某次使用修複液的時候掀開過給他上藥,發現那手肘處已經勒出了深深的瘀痕,再久一點,怕是手會直接廢掉。

神穀哲也,或者是神穀昭明冷靜地道:“不用,會滑下去。”

安室透頓了頓,沒有再提。

白發青年這些天可以說是滴水未進,還要承受如此高強度的折磨,彆說坐起來,剛能保持清醒說話都可以說是一個奇跡了。

偏偏他並不敢把那個給他的營養劑給神穀哲也服用,畢竟後者的體質實在是太過於特殊。

“朗姆有一個習慣,每次行動前都會服用組織出產的穩定心臟的藥物。這個藥物能保證他三小時高強度運動身體無憂,但在服用後會有近一個小時的虛弱期。”

安室透點點頭,朗姆今晚會到這個基地,因為人多眼雜,他肯定會服用藥物防止意外,但不能服用過早,因為會造成藥效喪失。

朗姆的年齡已經很大了,心臟問題嚴重也很正常。

這是一個可以利用的機會。

“如果是明早交換利口酒的話,組織今晚就會考慮撤離。”這是安室透聽來的情報,但神穀昭明竟然能完全預測到,他說,“你有查過最近的航班嗎?”

安室透:“我在紙條上說明了,公安的人會查。”

已知組織的目的地是英國,集體前往會采用私人飛機,但是航道是固定的,組織的人會挑在晚上沒有客機的時候出發,這可以排除掉很大的一個時間段。

安室透又問:“您了解這個基地嗎?有沒有其他地方離開暗道?我有探查過,但是沒有找到其他出口。”

白發青年語氣有些訝異:“你確定要帶著我?我確實知道一個通道,但是帶著我走,很危險。”

“抱歉。”安室透苦笑道,“雖然現在說這種話,根本沒有意義,但是……我確實還算是個警察。”

這話說出來安室透自己都感到羞愧,他是如此地熱愛著這個國家,但是卻無法守護好其中的民眾。

一時間,他甚至覺得說這話的自己都帶著一種虛偽的不真實感。

“謝謝。”

這聲抱歉等來了一聲謝謝,就仿佛從飄在空中的狀態,落到了地上。

他說:“確實還有另一條通道,但是那是很多年前的了,我不確定它有沒有被改道。”

“反正沒有其他的選擇,我願意賭一把。”安室透說,“一旦公安的人進攻這裡,我們就會暴露。”

“安格斯和琴酒也會留在這嗎?”

“我還在這,會的。至於能不能把他們留下來,看你們的本事。”

金發臥底鄭重的點點頭,絲毫沒有發覺他是用“我們”來稱呼,而白發青年則是用“你們”。

對話到這就停止了,似乎因為消耗的心神太多,青年頭一歪,又陷入了類似自我保護的昏迷中。

安室透看了看時間,才到五點,以公安的速度,估計還沒那麼快回傳信息。

不過他還是得早些做準備。思考一下等神穀哲也下次醒來,他們該怎麼樣順利逃出去。

畢竟琴酒這匹餓狼,會毫不猶豫地追上來,試圖咬斷他們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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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應該就是這個遊戲了吧。”鬆田陣平湊在諸伏景光旁邊,看著他手指靈巧地把所有喪屍都用槍給乾翻。

打完最後一關喪屍王,沒有挑出“YOUWIN”的字樣,而是跳出了一串數字。

諸伏景光冷肅著臉,將數字摘抄下來,一長串數字讓人一眼看上去完全摸不著頭腦。

“先傳回去吧。”他站起來,“節約時間。”

鬆田陣平摁著手機,把數字傳到黑田兵衛的手機裡,接著兩人準備離開。

卷發警官率先走出房間,他回過頭,發現諸伏景光又怔在門口。

“這個地方,以後我們不會來了吧。”諸伏景光語氣沉靜,“我想帶些東西。”

鬆田陣平走到他旁邊,摁住他的肩膀,咬牙切齒地道:“你這個家夥給我清醒一點啊!今天晚上肯定是我們嬴!懂嗎?到時候想去哪裡就去哪裡,想回哪就回哪!”

“不要現在就這麼頹喪啊!神穀哲也會想看到你一副要死要活的樣子嗎?”

諸伏景光看著鬆田陣平帶著怒氣的眼神,表麵的堅強直接土崩瓦解。

他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氣,哪怕被鬆田陣平摁著,都下滑坐在了門邊,褐發青年仰著頭,眼睛發紅。

“……”

諸伏景光似乎想說什麼,但他此時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仿佛回到了小時候目睹父母死亡的那個櫥櫃,黑暗包裹著他,麵前隻能看見鮮血和犯人的獰笑——他無能為力。

小時候的諸伏景光經曆了那一切,因此患上了輕微的幽閉恐懼和短期的失語症,他的心理陰影一直到警校期間,抓獲了外守一才消弭。

可現在,他又回到了過去,回到了自己什麼都做不到的過去。

甚至說,導致這一切的發生,他也是罪人之一。

諸伏景光快要被痛苦給淹掉了。

他張大口,卻感覺呼吸不過來,想要說話,卻又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隻能靜靜地抬頭看著鬆田陣平,對上那同樣悲傷的眼睛。

神穀哲也不想看到諸伏景光這樣,那能讓他自己來跟諸伏景光說嗎?

外麵,夕陽已經徹底消失在夜幕中,萬家燈火上是繁星點點,天上地下連成一片暖色的海。

諸伏景光的半張臉藏在陰影中,鬆田陣平卻將他強行拖到了光明下。

卷發警官拿著手機,將亮起的屏幕對到他麵前:“查出來了,那串數字可以監聽朗姆的手機。”

“他們兩個小時後就會抵達基地,指揮轉移。”

“諸伏景光,神穀哲也等你去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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