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是宋安寧：聽說有人喜歡我的舞蹈, 謝謝，很榮幸能和沈先生一塊跳舞，不過我不是秦凝, 我叫宋安寧[視頻]
正如宋安寧所說, 想要網友相信視頻中的人是她不是秦凝很容易，隻需要她發個微博跳個舞就行了。
至於轉發和造勢，有幾個營銷號發揮了作用，帶動輿論和擴大這件事的知名度。
營銷號一下場，還有什麼水是攪不渾的。
很快，網友的目光被宋安寧發布的視頻所吸引, 在所謂路人水軍的輿論帶領下, 很快就有所謂的正義路人去沈鷺行微博下質問沈鷺行，視頻中的人究竟是宋安寧還是秦凝。
遠在公司的孟昭將手機扔沈鷺行麵前, “沈老師, 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沈鷺行揉著眉心，沒有說話。
“沈老師！你如果沒有和宋安寧談妥, 沒有想好退路和後果，昨天就不應該這麼莽撞，你說你了解宋安寧，隻要有足夠的籌碼, 她什麼都會答應, 現在呢？你前腳轉發微博，宋安寧後腳就發了視頻, 你看看她微博下的評論和轉發，還有現在網上那些營銷號的說辭，你還覺得宋安寧是個容易掌握的人嗎？現在被打臉，沈老師, 臉上好看嗎？”
沈鷺行仍一言不發。
“沈老師，如果你沒有把握封了宋安寧的嘴，當時就不應該這麼衝動！這麼容易揭穿的事你難道就不想想後果嗎？是，你不是明星，不需要那麼在意自己的身份，可沈老師，你好歹也是個知名的舞蹈家，除非你就此退休，否則你有沒有想過以後參加比賽身上有了汙點會不會成為評委的參考意見！”
沈鷺行低垂的頭顱終於抬了起來，一晚沒睡，臉色很不好看，“我沒想到宋安寧會真的把視頻發到網上。”
“我也沒想到你會真的轉發視頻承認那是秦凝！”孟昭氣得牙癢癢，發泄了兩句見好就收，深吸口氣，“行了，這件事我會跟進的，不過在我解決之前，沈老師，請你不要再發任何微博，否則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給你收場。”
孟昭今天罵人已經很收斂了，看在對象是沈鷺行的份上，如果是公司任何一個明星演員，“沒腦子”、“腦子進水了”、“不想乾就給我滾”這樣的話早罵出口了。
辦公室的門被人敲響。
“進來。”
工作人員推門而入。
“孟昭姐，你找我。”
孟昭收斂臉上的怒火，沉聲道：“讓你查的事查得怎麼樣了？”
“已經查到了，和我們之前合作過的一個營銷號說是江氏那邊找的他，給了一個很不錯的價格，他說還有其他幾個號也都給了錢，因為是一個公司的，讓我們彆對外說。”
“江氏？江鬱？行了我知道了，這件事你們盯緊一點，有什麼情況第一時間通知我，出去吧。”
等人出去後，孟昭看了眼沈鷺行，“怎麼回事啊你們一個個的，江鬱他怎麼會摻和到這裡麵來？而且就算他摻和到這裡麵來，也不應該偏幫宋安寧才對。”
“我也不太清楚。”
“算了，我問問他，江鬱這混蛋到底在乾什麼！”
幾個人雖然不怎麼聯係，但因為秦凝的關係，年輕時候一塊出來玩過幾次。
撥通了江鬱的電話，許久沒人接，孟昭連續打了幾個電話過去，電話才被接聽。
“喂？”
“是我，孟昭，有時間嗎？有件事想問問你。”
“沒空。”
“等等！不占用你多少時間，我就問問你，宋安寧這件事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電話那頭一怔，忙了幾天的江鬱聽到宋安寧的名字一陣恍惚，停下打字的鍵盤，坐靠在電腦椅上，疑惑問道：“宋安寧的事？什麼事？”
“不是你買的營銷號為宋安寧造勢嗎？”
“營銷號？到底怎麼回事？”江鬱打開微博，“我隻知道前兩天有人在網上造謠生事，怎麼又有什麼營銷號的事了？哪個賬號？”
“微博賬號是宋安寧。”
“宋安寧？賬號什麼都沒有啊。”
“賬號，是宋安寧，是宋安寧，四個字！”
“……”江鬱找到是宋安寧這個賬號，看了她發布的微博內容，又摸到沈鷺行賬號裡看了一眼，“沈鷺行他是腦子進水還是眼睛有病？宋安寧的舞蹈視頻他為什麼要說是秦凝的？”
孟昭與沈鷺行互視一眼。
“也就是說，宋安寧發那條微博下的轉發和評論不是你找的營銷號？”
“你為什麼會說是我找的？”
“我找營銷號問過了，他說就是江氏找的他們。”
“我沒有……”江鬱一怔，腦海裡突然閃現一種可能，江雋。
除了他，沒有人會用江氏的名義去找營銷號擺平這件事。
“我哥……”
孟昭眉心緊蹙，“江雋？”
江鬱回過神來，“這件事我不太清楚，麻煩你轉告沈鷺行，讓他把腦子裡的水晃晃，少乾這種缺德事，儘快把這件事解決，彆丟人現眼，掛了！”
掛斷電話，江鬱將工作擱置在一邊，在網上將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弄清楚後，給江雋打了個電話，單刀直入第一句話便是：“哥，你是不是找了營銷號給宋安寧造勢？”
“你怎麼知道？”
“果然是你，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你為什麼要幫宋安寧……我的意思是，秦凝和宋安寧之間，你不是應該幫秦凝嗎？為什麼主動為宋安寧請營銷號？”
江雋沉聲道：“江鬱，這件事與你無關，你現在最好將精力放在工作上。”
“我將精力……”江鬱笑了，“哥，你說這話不心虛嗎？最近這段時間是我，我坐鎮公司，你天天往外跑，最近還出了省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最近去哪了神神秘秘的，喂？喂？哥？”
電話沒了聲音。
看著被掛斷的電話，江鬱臉色疑慮更重。
在他的認知裡，江雋曾經幾次找過宋安寧，其目的和他之前的一樣，是為了在宋安寧身上找到秦凝的影子，所以在江雋心中，宋安寧不過是個替身而已。
這次網上這個視頻，江雋哪怕不幫，也比找營銷號幫宋安寧說得過去。
另一邊孟昭放下電話，看著一側同樣麵帶疑慮的沈鷺行，疑惑道：“宋安寧什麼時候和江雋扯上關係了？”
“我也不太清楚。”
“如果是江鬱我還能找他解決，但是江雋……”孟昭眉心緊皺，“沈老師，我可以同樣幫你找營銷號解決這件事，但宋安寧現在有江雋相幫，我沒把握硬碰硬之後我們還能撈到什麼好處，現在網上風言風語已經快進到你沒有師德了沈老師！”
孟昭轉身喝了口水，沉默片刻後說道：“沈老師，你現在到底是怎麼想的，是想任由事情繼續發展下去，還是想和平解決這件事？如果你想放任這件事就這麼醞釀下去，那麼我們現在就什麼都不用管，手機關了，你繼續去舞蹈室排練舞蹈，我繼續工作，但如果你想順利解決這件事，那我們現在隻有一個辦法。”
沈鷺行抬頭望向她。
孟昭無奈道：“找宋安寧聊聊吧，看她到底想怎麼辦。”
宋安寧想沈鷺行怎麼辦其實很明顯，她隻要沈鷺行承認視頻裡的人是她不是秦凝就行了。
網絡上的發酵宋安寧也關注了一會，但沒完全關注，江雋辦事她放心，有那時間還不如擼擼luck，跳跳舞。
“周姨，負一樓的舞蹈室還能用嗎？”
廚房裡周姨正在準備中午的午餐，聽宋安寧這麼問連忙說道：“宋小姐，負一樓的舞蹈室可以用，但是四樓那個您千萬彆上去，那是秦小姐專用的，其實負一樓的舞蹈室以前也是秦小姐在用，不過不常用，您去負一樓看看，如果舞蹈室太臟，我忙完手上的活晚上幫您去打掃一下，您明天就能用了。”
“謝謝周姨，我下去看看。”
宋安寧下樓到負一樓，負一樓的會客廳旁邊有一扇小門，小門推開，門後是寬敞明亮的舞蹈室。
雖然在負一樓，可一側有露天天井，視線很好，隻是地板肉眼可見一層薄薄的灰，正麵牆的鏡子上也蒙著一層細密的灰，顯然很久沒人來打掃過了。
宋安寧走進舞蹈室，摸著舞蹈把杆上的灰走到另一側。
這麼大的舞蹈室就這麼閒置了，實在是可惜。
“凝凝……”
宋安寧回頭，望著站在門口的秦聞斐，舞蹈室太大，離得太遠，宋安寧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隻聽聲音，聽出了低沉難過的聲線，出於禮貌，她微笑道：“秦先生。”
隨即陷入深深的沉默。
宋安寧走近，打破了秦聞斐臉上的幻想與懷念。
“是你。”
宋安寧微笑望著秦聞斐，“我聽說負一樓有個舞蹈室，所以來看看。”
“這是秦凝小時候剛學跳舞時我讓人改出來的，可惜後來她嫌下樓麻煩，我就把她舞蹈室改到了四樓，這裡已經很久沒人用過了。”
聽秦聞斐說起秦凝的事，宋安寧附和著歎息道：“我聽說秦小姐從小練舞，很有舞蹈天賦，可惜沒有親眼見過，有點可惜，不過我想秦先生那應該有很多關於秦小姐的舞蹈視頻，不知道我有沒有榮幸能看一眼。”
“你想看？”
“我當然想看，但遺憾的是，我隻在網上找到了零星的關於秦小姐的舞蹈片段，不全很碎。”
看著宋安寧誠懇的目光，秦聞斐神色微動，“你跟我來。”
“好。”
宋安寧跟著秦聞斐上樓到書房，打開電腦後，一個文件夾中收藏的全是秦凝從小到大的舞蹈視頻，大大小小有數百個。
“這些是秦凝從學跳舞開始，一直到她……最新的視頻，你想看的話就看吧。”
宋安寧目光在電腦屏幕上不曾挪動，上下滑動鼠標，一鍵滑不到底。
“謝謝秦先生，我會認真仔細好好看的。”
秦聞斐站在她身側看著她臉上藏不住的興奮，與很多年前秦凝得知他將舞蹈室改到她臥室旁邊時的興奮重合，按捺不住的思念湧入腦海。
如果秦凝知道自己有個親姐妹，她應該會很高興。
“既然你對舞蹈這麼感興趣，負一樓的舞蹈室我找人打掃乾淨，空著也是空著，你有興趣就去那跳舞吧。”
宋安寧一怔，她正猶豫不知道怎麼和秦先生說這事。
“謝謝秦先生。”
“你慢慢看。”
“秦先生，我可以複製一兩個視頻嗎？”
“複製？”
“嗯，我想存下來好好看看，另外，我覺得沈先生應該也很想看看，畢竟他是秦小姐的舞伴。”
秦聞斐雙眼微眯，看宋安寧的目光中帶著一絲不解，宋安寧頂著壓力繼續澄澈的目光看著秦聞斐，直到秦聞斐點頭。
“謝謝您。”
她隨手點開幾個視頻，找到她從網上找到的幾個零碎視頻片段的完整視頻，既然在網上能找到，那麼在這台電腦裡肯定也能找到，畢竟那麼精彩的演出，秦聞斐不會錯過收藏的機會。
果然，按照時間排序她找到了好幾個視頻，她將這幾個視頻複製保存，回到房間後打開電腦，開始製作剪輯。
手機鈴聲響起，宋安寧一邊看著電腦屏幕一邊將手機摸了過來，放在耳邊，“喂你好。”
“宋小姐你好，我是孟昭，還記得我媽？”
在鍵盤上滑動的手指停了，宋安寧看了眼手機屏幕上的來電顯示，笑道：“孟小姐，當然記得。”
“現在有時間嗎？”
“有一點，有事嗎？”
“明人不說暗話，我們出來談談，我相信宋小姐是想解決問題，而不是製造更多的問題。”
宋安寧爽快答應，“行。”
兩人約定了時間地點，宋安寧帶著剪輯後的視頻出門。
餐廳的包間裡宋安寧姍姍來遲，看著餐桌前的孟昭與沈鷺行，笑道：“不好意思，我來遲了，客套的話就不用說了，我覺得我和沈先生之間已經沒有客套話可言，有什麼事開門見山說吧。”
“既然宋小姐這麼爽快，那麼我就直說了，我想請問宋小姐想怎麼解決這件事。”
“這件事不是我想怎麼解決，而是沈先生他想怎麼解決，他是始作俑者不是嗎？”宋安寧看向沈鷺行，“沈先生同樣解決這件事了？我還以為照沈先生昨天的脾氣，不會與我和解。”
沈鷺行眼底沉沉望著宋安寧，那裡麵是宋安寧看不懂的情緒。
“那我請問宋小姐，希望沈先生怎麼解決這件事。”
刪視頻刪微博？這未免太過輕巧。
修改微博，將承認的秦凝改成宋安寧的名字也隻需要兩步，修改-發布。
“孟小姐言重了，我想給沈先生看一段視頻。”她將剪輯好的視頻放在沈鷺行麵前，“沈先生好好看看吧，相信你能認清楚裡麵的人是誰。”
視頻一共半小時，其中包括秦凝小時候學習舞蹈基礎功時所受的苦，和長大後秦凝在舞蹈教室裡一遍又一遍練習著舞蹈受過的累，最後一段是秦凝在各個舞台上光鮮亮麗的表演，每一幀都賞心悅目。
“沈先生，其實你的初衷我可以理解，這麼優秀的一個舞者，這麼有天賦的人，卻紅顏薄命，死在成名之前，我也覺得無比遺憾，隻是我常聽你們說秦凝是個多麼優秀，心底多麼善良正直的人，你有沒有想過，如果秦凝還活著，她會同意你把一個和她沒有一點關係的視頻寫上她的名字，發到網上讓人誇讚？她難道沒有自己的舞蹈視頻？一定要借用彆人的視頻才能獲得稱讚嗎？她就不能靠自己的舞蹈視頻獲得大家的賞識嗎？沈先生對自己的舞伴難道就這麼沒有信心嗎？”
沈鷺行臉色一僵，暫停視頻抬頭看向宋安寧，“視頻你怎麼來的？”
“秦先生存了秦小姐從小到大的所有的舞蹈視頻，這些是他允許我複製過來的，你可以看看，但是不要發在網上擴散謝謝。”
一側的孟昭不由得暗暗對宋安寧豎起了大拇指，殺人誅心。
“沈先生還是好好看看吧，看看這些年秦小姐是怎麼咬牙堅持的，也看看秦小姐這些年在舞台上的舞蹈和成就，比不比我那一個視頻要高。”
孟昭點開暫停鍵。
一幀幀一幕幕，秦凝臉上的汗和每一個咬牙堅持的動作無一不觸動著沈鷺行。
他在舞蹈室裡結識秦凝，這些練習的日常他也有參與，如果看到視頻，好像回到很多年，秦凝還在，自己和她一塊並肩跳舞的時候。
他曾問過秦凝，要不要和他跳一輩子的舞。
她說當然，她會永遠永遠地跳下去，直到全世界的人都看到她的舞蹈，知道她的名字。
他隻記得秦凝說想讓全世界都知道她的名字，卻不記得秦凝說過，也想全世界的人都看到她的舞蹈。
那是宋安寧的舞蹈，不是秦凝的。
“我是我，秦凝是秦凝，如果你真的喜歡她，就請你尊重她，尊重她的舞蹈，也尊重她的舞台，另外，我認為，秦小姐也不希望看到這樣一個你，沈先生覺得呢？”
視頻裡播放著秦凝舞蹈的背景音樂，和網上傳播的她和沈鷺行一塊跳舞的舞蹈背景音樂是同一個，想必沈鷺行也看到了秦凝和他一塊跳舞的片段。
沈鷺行沒等視頻看完，自己點下了暫停鍵，並將手機還給了宋安寧。
“你說得對，如果秦凝還在，她不會同意我這樣做，是我一時間沒想明白，昨天的事我向你道歉，我想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宋安寧拿起手機起身，“既然沈先生知道該怎麼辦了，那我就不打擾了，再見。”
她做好了和沈鷺行撕破臉的準備，但也做好了和解的打算。
沈鷺行有著沈家的背景，所以為所欲為不用考慮後果，自然有那麼大一個公司為他承擔後果，同歸於儘太過慘烈，她要的，始終隻是一個屬於自己的名字和道歉而已。
打開微博，沈鷺行在微博道歉。
提取精華有三點。
第一，視頻中的人是宋安寧不是秦凝，他向宋安寧道歉。
第二，網上對於宋安寧的傳言純屬造謠，將會替宋安寧追究一定的法律責任。
第三，秦凝是過去，宋安寧是未來，兩位都是很好的舞者，謝謝大家的喜歡。
隨後他將之前認領轉發的微博修改：是宋安寧。
她和沈鷺行本就不是什麼娛樂圈明星，折騰出來的風波很快就降了熱度。
稍晚的時候宋安寧接到了江雋的電話，她困得很，眼睛都睜不開，迷迷糊糊接聽後含含糊糊地說話。
“老板。”
“結果滿意嗎？”
宋安寧許久沒有說話，電話裡隻傳來她規律綿長的呼吸聲。
江雋低聲一笑，“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