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官懵了,“案子結束在王尚書、陳侍郎這裡就好了,哦對,還有一個鄭有,太子和秦王都有份,各打一大板,反正真牽扯出秦王和太子,陛下也隻會小懲大誡,弄個治下不嚴的罪名輕飄飄揭過,把黑鍋都甩給底下人背,絕對不可能真殺了親兒子。”
俗話說天家無情,前朝帝王弑父殺子的例子比比皆是,但它不會發生在元狩帝身上。因少年時期經曆過父子兄弟猜忌、仇殺,元狩帝格外重視父子孝道、手足之情,曾因太子對生病的弟弟不夠關懷這種小事而嚴厲斥責太子。
這就是案子的棘手之處,查到最後,主謀不會被定罪,反而查案的裡外不是人。
霍驚堂:“親兒子下不去手,其他人就說不準了。”
刻完頭部的最後一筆,吹了吹木屑,霍驚堂放下筆刀,接過仆人遞來的濕毛巾擦手:“你以為聖上對底下的事當真一無所知?”
副官:“怎麼說?”
霍驚堂:“早在秦王聯合大臣參太子那一刻,陛下的忍耐就已經到達極限了。”
副官仍然不解,滿頭霧水地看向霍驚堂,隻收到主子冰涼的眼神和一句‘多讀書’的告誡。
***
趙府。
三郎趙鈺卿和四郎趙鈺錚在謝氏殷殷叮囑下齊齊上馬,告彆謝氏,奔向城郊外的擊鞠賽場。
他們前腳剛走,趙白魚後腳就牽著匹老馬走出,和謝氏碰個麵對麵。
自上次謝氏逼迫他代替趙鈺錚嫁給臨安郡王,距今已有兩個半月沒再見麵。上次見麵,以為謝氏是大娘,這次見麵,已知她是這輩子的親生娘親,趙白魚不由心情複雜。
他細細看著謝氏的臉,才發現他和謝氏的眼睛很像,都是無害的、有些圓的杏眼,不像趙伯雍的瑞鳳眼,也不是昌平長公主淩厲嫵媚的狐狸眼。
而趙家前三子的眼型都肖似趙伯雍,趙鈺錚的眼乍一看也像瑞鳳眼,但是仔細瞧、仔細對比就會發現更像狐狸眼。
原來他和謝氏擁有獨一無二的相似點,那是他們彼此間的血緣牽絆。
趙白魚向後退,拱手作揖,深深鞠躬。
謝氏有些愕然,她以為自上次逼婚後,趙白魚該無比恨她,沒成想還如此尊敬她。
謝氏嘴唇動了動,想起昌平長公主,到底態度冷淡地越過趙白魚進了府。
趙白魚理了理衣襟,神色平靜地離開。
要是有人問他,為什麼在知道身世後不為自己討公道?
他肯定會回答,因為結局沒有人在乎他啊,為了趙鈺錚差點被毒害這件事而恨他恨了十幾年的謝氏,已經習慣把母愛都給趙鈺錚了。
***
晌午時分,有一隊便衣人馬走來,停在禦街中央,正對宮門口。騎在馬上的侍衛著官靴,配大理寺腰牌和軍用環首刀,顯然是大理寺的人,同時是個軍人,符合雙重身份者,僅有可能出自郡王潛邸。
他們奉命帶走人證,堵在宮門口,日頭傾斜,然而遲遲不見東宮宮人的身影。
趙白魚遠遠看了他們一會兒,低眉垂眼地驅著馬車進另一條街,穿過幾條長街來到另一個宮門門口。
這是皇宮東直門,離東宮最近,每天都有插著龍旗的運水車運著宮廷用水進去,到正午才出來。
此時就有一輛朱紅色運水車出來,宮門守衛照例檢查仔細,確定無偷運才將人放出。緊跟著是第二輛運水車出來,趙白魚認出駕車的人就是魏伯,心臟不禁吊到嗓子眼。
守衛檢查了運水車車底,又跳上去打開水桶蓋,確定裡麵是空的,又緊盯著魏伯的臉打量,讓他出示出入的牌子,重重檢查下來,沒有問題才將人放走。
趙白魚鬆了口氣的同時,以為魏伯行動失敗,沒能帶出關鍵人證。
雖然失望,但魏伯平安無事已是大幸。
運水車繞到巷子深處,魏伯用刀沿著運水車底下的縫隙插.進去,撬開,露出可容納兩人藏身的暗格。
趙白魚驚訝:“這?”
魏伯將昏迷的奶娘扛進車裡,換了衣服和發型,跳上馬車說道:“冷宮裡有時會偷渡一些逃跑的宮女棄妃,或者偷些東西放出去賣,就用這種運水車,底下藏暗格,據說是前朝皇帝想偷運妓.女進宮,苦於沒有門道,底下太監就想出這昏招。知道的人多,容易掉腦袋,算是宮裡少有人知的秘密。”
恐怕不隻是‘少有人知’那麼簡單,宮裡辛秘,魏伯怎麼知道?
趙白魚沒問這秘密,而是問:“沒受傷吧?”
魏伯因趙白魚的關心臉色和緩:“我沒跟他們發生正麵衝突,嚴格說來還是我幸運撿漏了。當時有黑衣賊闖進東宮,搶走人證,禁軍及時趕到,將人擊殺大半,我跟在他們身後,發現禁軍對人證漠不關心,隻想抓刺客活口,我就趁機把人證帶出來。”
趙白魚:“有抓到活口嗎?”
魏伯:“抓了五個,三個自儘,兩個被卸下巴。”
趙白魚若有所思:“果然是引蛇入洞,秦王中套了。”
秦王不會被科舉舞弊扳倒,三十個舞弊學子雖是朝中百官的子侄,也不至於成為興大獄的理由,除非後宮和前朝勾結。
刺殺東宮的黑衣賊必定出自鄭國公府,有皇貴妃在宮裡當內應,保他們入大內如進無人之地,任皇帝再仁慈也不能忍受臥榻被侵犯。
這時要再來一根導.火索,就能徹底引爆。
導.火索會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