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章(2 / 2)

求生倒計時 木兮娘 13141 字 7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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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南大案傳開,震驚朝野。

抓了安懷德和司馬驕,擺明衝東宮去的,一時間太子門黨人人自危。

朝官都以為這波會是欽差掀了淮南的天,料不到會是深諳明哲保身之道的鄭楚之,難道鄭國公府和東宮的儲君之爭擺到明麵,不再遮掩?

可秦王剛倒下不久……差點忘了,還有六皇子。

儲君之爭的棋盤多了一個被忽視多年的強有力競爭者,便有不少精明的朝臣注意到六皇子,心裡重新計算籌碼。

東宮和五皇子府非朝事不見客,中宮殿門緊閉,不見命婦,似乎和尋常沒甚兩樣,莫非早有部署?可鄭國公府來勢洶洶,淮南大案非同小可,更甚江南考場舞弊案,如何應付得了?

朝官身在局中,猜不透看不明,驚慌失措之下尋到諸位宰執府求門路。

然而幾位宰執的官都當成精了,開口隻說風花雪月,閉口不談國事政事,擺明置身事外,急得朝官團團轉,卻也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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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

五皇子心煩意燥:“二哥,司馬驕怎麼回事?咱們不是提前通信,讓他搶先拿到賑災銀,怎麼還能被姓鄭的截胡?”

太子按著抽痛的太陽穴:“那邊回信,司馬驕晚了一步,但他告訴我一件關於靖王和華氏的陳年舊事。”

“都什麼時候了還說以前的舊事?我現在就怕安懷德咬死是我們乾的,他這些年明麵是我們的門黨,誰都不知道他和靖王有關係,洗脫靖王嫌疑容易,拉我們下水輕而易舉。”五皇子說:“最關鍵是父皇的態度,在這節骨眼上,他還有讓你監國的意思,大小朝事都扔給你,自己一個人整天在龍亭湖那兒釣魚,不見母後,卻隔三差五叫人要母後身邊的侍女做的菜肴,到底是真信任母後和二哥你,還是讓我們放鬆警惕?”

太子:“你也知道是火急火燎的時候,司馬驕不知道?他會平白無故提舊事?他告訴我靖王手裡有丹書鐵券,就是謀反他也死不了。欸,你還記得四弟嗎?”

“四哥?”五皇子不解這時候提幾乎隱形的四皇子做什麼,“四哥不得父皇喜愛,和這事兒有關係……我知道了,二哥是想借四哥當年為靖王說情而遭父皇厭惡,告訴我父皇有多厭恨靖王?”

“嗯。”太子:“天災**,淮南百姓處於水深火熱中,朝廷和父皇也不好過,靖王還朝裡麵澆熱油,狂悖不足以說其惡,偏有聖祖遺訓,誰也動不了他,任是哪個天子也忍不下這屈辱!我實在不敢想象父皇怎麼容忍八叔這根硬骨頭卡喉嚨裡卡了二十幾年,換作是我,縱使落個天下罵名也要除掉八叔!”

“何況還有屯兵這檔事沒爆出來,要是爆出來,真不知道父皇會如何,更不知你我如何度過此劫難。”

五皇子:“兵在安懷德手裡,司馬驕碰不到淮南的兵,私底下沒有任何往來痕跡,屯兵跟我們有什麼關係?安懷德不讓司馬驕碰私兵,常氣得他跳腳,二哥還曾懷疑他彆有用心,眼下反倒成我們脫困的契機,有什麼好擔心的?”

太子歎氣,眉宇間有隱忍不住的蓬勃的怒氣:“如果私底下當真沒任何往來痕跡就好了!司馬驕這蠢貨真栽女人肚皮上,他私吞淮南公款的賬本在安懷德那裡,我們每年撥給安懷德的銀子都被他記錄下來,正好能比對司馬驕手裡的賬本,那是切切實實能扳倒孤的證據!”

五皇子聞言如晴天霹靂摔倒在椅子上,六神無主地問:“那、怎麼辦?”

太子:“想辦法套出安懷德手裡的賬本,實在不行就半路截殺!”

五皇子愣住:“可是這檔口出事,會懷疑我們吧。”

太子:“隻要死無對證,真相還不是任由活人來說?何況死一個安懷德,還有八叔頂在前頭。”

五皇子思索一番,不放心詢問:“要是這條路走不通怎麼辦?”

“要是這條路走不通……”太子睜眼,看向窗外的天空說道:“要是走不通,隻能拉下臉麵找六弟聊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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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南徐州。

趙白魚和霍驚堂押送二百萬兩賑災銀親自交給徐州知府賀光友,查看往年賑災細賬名目便放心交由賀光友,畢竟賑災名目詳多,還是交給有經驗且儘心的人去辦比較好。

趙白魚同時提出放回三千漁民:“賀知府不必為難,安懷德是否是劫掠賑災銀的主謀,目前雖還未棺蓋定論,但八.九不離十。有黃氏孤女作證死去的‘亂黨’身份,還漁民清白隻是時日問題,便先放他們回家,一切由本官擔待。”

賀光友恭敬回應:“便是沒有欽差吩咐,下官也會大開牢門放漁民回去。”

安懷德大肆抓捕漁家寨漁民時,賀光友極力主張證據不齊不能抓捕漁民,且竭力證明漁家寨世代安分守己,並無胡行亂鬨、圖為不軌之行,還因此被安懷德黨派參奏,遠在江陽縣的趙白魚亦有所聞。

“大人在任四年,憂民之憂,急民之急,而使治下清明,百姓安居樂業,此次洪患救災賑災,大人更是勞心苦力,夜以繼日,陛下眼明心亮,都看在心裡,白魚亦是敬佩不已。”趙白魚朝賀光友一拜。

賀光友受寵若驚,連忙扶起趙白魚:“子諒何德何能,能得高義之人過謙之詞?小趙大人救恩師、孤身入災區,獻千金方,為還一人公道而斥淮南官場,是子諒平生最敬仰的高義之士。能得您一句稱讚,子諒三生有幸。”

子諒是賀光友的字。

大景朝堂彙聚天下聰明人,賀光友自覺置身其中並不突出,便不謀出路不鑽研,隻腳踏實地、埋頭苦乾,修得一個‘賢能清廉’的名聲期盼有朝一日能入昭勳閣,求個名垂青史。

也因此,賀光友對高義和智絕無雙之人毫無抵抗能力。

天知道他得知趙白魚上徐州來有多激動,見麵前沐浴更衣還在檀香前靜坐半晌,才懷著忐忑激動的心情見欽差。見麵第一眼就覺得不愧是高義之士,卻比想象中更雋美,來此第一件事便是放漁民,更覺得心裡的形象凝實鞏固,感覺就是死了也能含笑九泉。

如果趙白魚知道賀光友的內心活動就會知道這妥妥粉絲心態,但他不知道,隻覺得欣慰,所幸淮南官場不是爛到無可救藥。

“賀大人過謙了。”趙白魚端方君子,溫文爾雅:“我還有一事要請賀大人幫忙敦促落實,便是由朝廷出筆銀子安撫漁家寨,如果有人在牢裡受傷,或造成殘疾,也請按照大景律給予相應補償和額外照顧。按大景律,三千漁民無辜被冤,是可以得到朝廷補貼的,事後我會寫折子奏稟陛下,從後年的徐州稅收裡扣除。”

賀光友欣喜若狂:“下官代漁家寨謝過欽差!不過,為何是從後年的稅收裡扣除?下官明年任期結束,唯恐繼任者貽誤此事。”

趙白魚:“徐州遭此大劫,按理來說應該會免了明年的徭賦。你放心挪用,做好賬目就行。”

賀光友臉上生紅光,連連道謝,再三邀請趙白魚過府一敘。

趙白魚笑笑說:“我家裡有人等著,實是不便,還望海涵。”

“海涵海涵,必然海涵。所謂齊家治國,大人重家室便使後宅祥和,家庭和睦,與妻鶼鰈情深,羨煞旁人……”誇著誇著,賀光友失去了笑容。

小趙大人好像嫁了個男人,那人還是名聲暴戾、醜如修羅的臨安郡王?

賀光友登時痛心疾首,委屈小趙大人了。

親自送趙白魚到門口,賀光友發現外邊停著輛普通馬車,裡邊的人撩開馬車簾子跳下來,抬眼望來,連他看了也忍不住讚聲軒然霞舉。

賀光友:“敢問這位郎君是?”

問話間,趙白魚走到霍驚堂身側說:“臨安郡王,我家裡那位,來接我回去。”

賀光友下意識參見郡王,等回過神才驚覺臨安郡王風姿特秀、相貌不俗,怎麼民間都傳他貌若夜叉修羅?難道京都府的人眼光普遍很高?

他還親自來接送小趙大人,觀他氣勢麵色雖不太溫和,倒也談不上暴戾,莫非京都府眾人都崇尚江南的溫柔似水?

趙白魚頷首:“大人留步。”

賀光友目送趙白魚進入馬車,在其低頭時,眼尖地瞥見他後頸處似有密集的青紫痕跡,不禁愣住,身為男人自然明白那是什麼痕跡,隻是衣領處便如此密集,衣領下又該何等可怖?

剛覺得趙白魚和臨安郡王頗為相配的賀光友頓時心疼,委屈小趙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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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內,趙白魚低聲說:“徐州知府賀光友愛護百姓,忠於朝廷和陛下,堪為良臣。”

霍驚堂:“賀光友在任四年的政績確實可看。淮南眼下無人可用,小郎有意推賀光友一把?”

趙白魚:“能不能得聖上青眼,還得看賀光友的個人造化。黃河改道,禍及淮南,並非一朝一夕,長此以往下去,水源和土地都會受影響,而且桃花汛很快又要到了,必須得為淮南留一個熟悉淮南還能乾的官吏,帶頭修固河堤、河道,打好基礎,以便後來人繼任能好上手。”

要是直接留下個爛攤子,上任新官頭疼,索性擺爛,撈一把就走,淮南真就沒救了。

霍驚堂握起趙白魚的手,往他手心裡塞剝好的鬆子,“小郎顧慮周到,有你推薦,陛下會更放心任用賀光友。”

趙白魚聞言就知道穩了,邊吃鬆子邊說:“淮南的事暫時了了,京都那邊估計草木皆兵……鬆子哪買的?大案徹查到底,淮南官場肯定天翻地動,你說會不會還興大獄?”

霍驚堂把他剝完的鬆子全給趙白魚,慢條斯理地擦手指:“街頭的果脯店裡買的,等會再買兩包。殺一批、罷免一批,尋常流程,但主謀是我的好父親,我也說不準。”

趙白魚皺眉,心生不忍。

霍驚堂的食指點了下趙白魚眉心:“小郎心太軟了。”

趙白魚:“大獄之下,冤魂淒淒。雖然有為官不仁者,也有罪不至死者,官也是百姓,除了鬼神能定人生死便隻有國法,不該因皇帝的一己之念、個人之私而枉死。”

霍驚堂表情沒有太大變化,隻是目光銳利,氣勢便陡然一變:“小郎,慎言慎脩。”

趙白魚微睜大眼,這還是他頭一次直麵霍驚堂肅冷厲色的一麵,莫名湧現一股委屈,低頭撥弄掌心的鬆子,不言不語不看霍驚堂。

霍驚堂握住趙白魚的手腕,趙白魚沒掙開就任他握著,捏著一顆鬆子咬了半口忽然覺得沒那麼香了。

“我知道我的小郎君有智慧、有見地、有悟性、有容人之量,更有憂國憂民之心,有體恤、憐憫民生之苦,有為百姓抱薪、為公道開路之誌,但是身在官場,即便是對我也不能什麼話都說。”

“我沒那麼好。”

趙白魚還是低著頭,悶聲堵回去,不吃霍驚堂的馬後炮。

“文人歌功頌德的聖人書寫得再好,也掩蓋不了皇權至高無上的事實。帝命曰製,帝詔曰告,國法不能殺的人,皇帝能殺,國法不能放的人,皇帝能放。就像律法殺不了謀朝篡位的靖王,因為他有聖祖的詔令護著,陛下動不了他,是皇權輸給皇權。”

霍驚堂看見趙白魚的赤子之心,雖然過於天真,不敢苟同,但是願意保護它,前提是趙白魚不能因此被連累。

拿走趙白魚手裡的半顆鬆子,咬進嘴裡,霍驚堂下巴靠在趙白魚的頭頂,緊緊擁抱著他:“官場險惡,我願你平步青雲,也希望你平安無事。”

趙白魚捏緊掌心,良久才低低說:“你彆凶我,我會害怕。”

霍驚堂霎時心軟成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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