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弘問道:“那這足跡追蹤,是誰教與你的?”
趙胡兒卻忽然緘默了,似乎很不願意提及那個教授自己本事的人,最後隻淡淡說道:
“一個胡人。”
……
離開天田後,足跡便越來越模糊,等任弘他們追蹤兩三裡後,竟完全消失了。
因為前麵是一片乾燥的黃土地,一眼看去,地麵似乎沒了蹤跡,呂廣粟又熱又急,手裡拿著氈笠扇個不停:“吾等跟丟了?”
但在趙胡兒的眼中,這“獵物”留下的信息,卻如同雪地裡的鴻爪,無比清晰!
他能找到那逃亡者因為受傷,拖著右腳前進留下的淡淡痕跡。
他能摸著一株被踩踏的枯草,一塊踩得崩裂的土,確定獵物方向!
“近了。”當趙胡兒找到一棵被拔出後咀嚼,又吐掉草汁的沙蔥時如是說。
隨著目標越來越近,任弘也有疑問:若真不是匈奴人,那為何從塞外來?
終於,當足跡再度出現時,三人也已經靠近了一個雅丹崖壁,趙胡兒認為,那人就躲在這附近。
等任弘爬過去一看,果然有一個衣衫襤褸的男子,正躺在崖壁下的陰涼處昏睡。
他朝呂廣粟和趙胡兒比了比手,三人潛著身子,從不同方向摸過去。
任弘躡手躡腳地前進,身形矯捷,而趙胡兒則邊走邊摸弓瞄準。
這時卻聽到“劈啪”一聲響,卻是呂廣粟這廝太笨,竟踩到一根枯木枝!
那人一個激靈,猛地從昏睡中醒來,連滾帶爬地起身要逃跑。
但趙胡兒的箭更快,一支羽箭射到他腳邊,嚇得這人又一屁股坐倒在地,不敢動彈。
任弘連忙幾步上前,手裡的環首刀對準了他!儼然邊防戰士抓獲毒販的架勢。
“站起來!手放到頭上!”
這人年紀三十左右,亂如蓬草的頭發,臟兮兮的臉呈青黑色,滿是驚懼的雙眼,龜裂的嘴唇微微顫抖,嘴角還有沙蔥的汁。
雖然身上是破爛的氈衣,但腳下的確穿著一雙麻繩履。
在任弘的喝令下,此人顫顫巍巍地起身,他右腳的確不太方便,站直後身高不足七尺,和趙胡兒從腳印裡判斷的一模一樣!
“上吏饒命!”
當呂廣粟反擰著他胳膊,要將此人綁起來時,他終於緩過神來,大聲叫著跪在地上,嘶嚎道:
“上吏,我是被胡虜擄走的,曆儘千辛萬苦,可算是從匈奴逃回來了!”
任弘看著此人的眼睛:“你是沒於胡地的編戶齊民?籍貫在哪?”
此人結結巴巴,想了半天才應道:“我……我是酒泉郡玉門縣的庶民,去年胡虜入塞劫掠,不幸被擄入胡地……”
“說謊!”
第一次出勤的破虜燧長卻打斷了他的話:“被擄走的大漢子民,逃回後至烽燧叩門,說明情形即可得到救治,何必偷偷越塞!”
當年趙胡兒從匈奴逃來,就是被破虜燧的“趙燧長”所救。
“更何況……”
任弘一把扯開其身上的氈衣,露出了滿是鞭痕的背部,還有肩膀處四個明顯的墨刺黥字:索氏之奴!
“你若真是編戶齊民,身上為何會有奴婢的黥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