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虜燧燧長任弘。”
任弘高高舉起自己前日才拿到的傳符與燧長半通印,從垂下來木筐送上去。
上麵守著的是一名屯長,他檢查傳符無誤後,卻仍不開障門,而用火把照了照自己的臉:“原來是任弘,你不是剛去破虜燧赴任麼,為何連夜來此。”
卻是任弘的老熟人,在懸泉置打過兩照麵的蘇延年,他和陳彭祖都是中部都尉的親信,今日輪到守障。
任弘頓時大喜:“原來是蘇兄,我有急事要拜見中部都尉!”
蘇延年卻搖頭道:“依軍法,邊塞候望急事,當以烽燧告之,今日又不是飛沙大霧看不見火光,你為何要親來?”
任弘欲言又止,障城上站著不少小吏戍卒,萬一裡麵有涉事人員呢?
蘇延年明白了:“既然不方便說,我也不多問,但依照軍法,雞鳴之前,除非有驛使持軍情急報抵達,外人不得入障。規矩就是規矩,任弘,你還是在外麵等一等罷。”
換個人這麼說,任弘會以為是故意刁難索要賄賂,但上麵是蘇延年,這位大胡子的屯長性情粗獷,對任弘也很欣賞,當不至如此。
任弘曾聽聞,漢武帝時,李廣在漢匈戰爭裡喪師被俘,搶馬逃回後,被免為庶民。有一次他與潁陰侯灌屏在藍田南山中射獵,在外飲酒晚歸,去到霸陵亭時,被霸陵尉嗬止、。
李廣的隨從說,這是故李將軍。霸陵尉卻言:“今將軍尚不得夜行,何況故將軍?”
於是李廣就隻能在亭下過夜,天亮才得放行。
幾年後,李廣重新得到任用,竟征辟那霸陵尉隨軍,在軍中找個借口將其斬了!
由此可見李廣這位“名將”的肚量不是一般的小。
但身為將軍,都不得破例夜過亭障,任弘這小燧長還有啥話說呢?他隻能盤腿坐在障城下麵等待。
蘇延年將一個皮袋扔了下來。
“外麵冷,喝點酒暖暖身子!”
黃米酒最初喝著也冷,但幾口下肚,也產生了一絲暖意,一如任弘心中的希望,在慢慢擴大。
這中部都尉的障城號令甚嚴,有細柳營之風,蘇延年雖然認識任弘,卻嚴格按照軍法律令,沒有給他開後門,你可以說他迂腐不知變通,但也意味著,或許這大漢朝的邊塞,並沒有爛到根去……
直到許久後,第一聲雞鳴響起,障城的大門,才緩緩開啟。
蘇延年依然站在障上,沒有擅離職守,出來的是陳彭祖,他是被蘇延年讓人喚醒的,眼角還沾著大顆眼屎,見了任弘後詫異道:
“還真是你,我前日不是才送你去破虜燧赴任麼,出了何事?”
“陳兄,弟有件事要問你。”
任弘的手凍得冰涼,陳彭祖不由打了個哆嗦。
“陳兄是中部都尉親信,可知中部都尉與破胡候官關係如何?”
陳彭祖莫名其妙:“你問這作甚?中部都尉是今年從關中新調來的,破胡候官則在敦煌曆任了好多年,二人麵都沒見過幾次,關係……不過是上司與下屬而已。”
任弘放下心來,雞鳴已過,天亮還會遠麼?
他遂朝陳彭祖拱手,低聲道:“弟今日來此,是有一項大功勞,要與陳兄共享!”
“關於破虜燧前任劉燧長的死,關於奸闌出物……”
“關於,要如何補上,敦煌塞防上的一個大窟窿!”
……
與此同時,疏勒河南岸的破虜燧,牆壁上的雞塒裡,也響起了第一聲雞鳴……
呂廣粟眼睛有些發紅,按照任弘的吩咐,他一整宿沒睡,抱著一杆矛守在烽燧院子的門口,聽到雞鳴後呼了口白氣。
“天快亮了,燧長已抵達障城了罷……”
但就在此時,拴在院外的大黑狗,卻忽然狂吠起來!
旋即從燧卒們睡覺的屋內,傳來一聲驚呼:
“有人翻牆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