鄯善國剛剛建立,百業待興,尉屠耆自己的府庫裡哪有什麼錢,連住處都是貴族們湊錢讚助修的。
如今他卻嫌不好,想要重修,還提各種要求,妄想鐘鳴鼎食,鄯善的貴族們自然不想花這冤枉錢,所以才央求任弘出麵幫忙勸阻。
任弘也考慮到,若是尉屠耆為了自己的享樂橫征暴斂,惹怒了樓蘭人,讓他們恨屋及烏厭惡漢朝,眼下匈奴在側,怕是又要生出變故來。
說話間,鄯善國的“宮室”到了,說是宮室,其實隻是規模與漢軍塢院相仿的一座院落,敲開門後,才知鄯善王去了西門。
等任弘他們再趕到西門,隻見尉屠耆正站在外麵,指揮工匠測量城牆高度距離,遠遠望到任弘過來,他十分高興,拉著任弘與之分享他的奇思妙想。
“任君。”
尉屠耆指著扡泥城西門,意氣風發地說道:
“我要效仿長安未央宮,在這大門之外,修兩座高大的漢闕!”
……
“鄯善王可曾聽過一件,我大漢孝文皇帝的故事?”
儘管這也是任弘以後挺想做的事,但不是現在,他好不容易將尉屠耆勸進院子裡,與之對坐,笑著說道:
“古之帝王,大都修有漂亮的露台,孝文皇帝也想造一個露台,但他找工匠算一算,說要黃金百斤。”
“孝文皇帝聽了,覺得這已是十戶人家的財富,太過勞民傷財,便罷修露台。”
其實吧,漢文帝這邊罷了一個小小露台,故意宣揚出去讓臣民頌揚。那邊就賜給靠舔痔瘡上位的寵臣鄧通億萬錢,外加一座大銅山,隨便他鑄錢,怎麼就不想著節儉了?
結合兩件事看,漢文之節儉,已近乎於虛偽,隻是近十多年來,賢良文學們很喜歡拿漢文事跡與漢武做對比,便將漢文之世吹得堪比成康,無形中將他神話了。
但這不妨礙任弘拎出漢文帝的故事來忽悠鄯善王:
“罷露台後,孝文皇帝專務以德化民,是以海內殷富,興於禮義。鄯善王,這才是大漢之所以成為禮儀之邦的由來啊。如今鄯善也才經過安歸暴虐,匈奴勒索,倉庫裡空空如也,我以為,鄯善王應該學學孝文皇帝,暫停修治宮室。”
但沒想到,尉屠耆卻滿臉委屈:“任君誤會我了,我要仿照大漢式樣重修宮室,建立漢闕,絕不是為了自己享樂!”
哈?
尉屠耆卻一本正經地說道:“我在長安時,也聽過一個故事,大漢剛建立時,高皇帝還在外頭打仗,而蕭丞相營作未央宮,立東闕、北闕、前殿、武庫、太倉等。”
“高皇帝回到長安後,見宮闕壯甚,十分惱怒,說如今天下動蕩不安,經過數年的苦戰,成敗還尚未見知曉,丞相為什麼要修建這麼華麗的宮室?”
“蕭丞相回答,正是由於天下還不安定,才必須修建宮室。天子要統治天下,沒有華麗雄偉的宮室不足以顯示威嚴,且如此一來,後世便不必大興土木了,於是高皇帝大喜。”
尉屠耆露出了笑:“小王存的,便是蕭丞相的心思啊!讓動蕩不安的鄯善人看到巍峨宮室,如此方能安心,也隻有如此,扡泥才能成為‘小長安’啊。”
你,你還敢還嘴!再看看周邊可憐巴巴的綠洲植被,寥寥千餘的城中民眾,夠你大興土木麼?
“長安之所以為長安,大漢之所以為大漢,其實並不在於一兩座城闕。”
任弘忍著惱火,耐下性子,笑道:“鄯善王的初衷,是要建立如大漢一般的禮儀之邦。”
“而這世上,再沒有比孔子更知禮的人了,陶書佐,孔子那句話怎麼說來著?”
陶少孺早就跟任弘對好台詞,醞釀許久了,聞言便捋著胡須,裝出一副文質彬彬的模樣,緩緩說道:
“孔子說,想要建立一個禮儀之邦,在考慮宮室威嚴之前,首先要做三件事。”
他的三個指頭伸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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