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弘道:“我知道昆彌在擔憂什麼,沒錯,孝武皇帝晚年,因為太過急進,幾次遠征匈奴都遭到了失敗,讓匈奴得以多得意二十年。可近年來,大漢已經恢複國力,反而是匈奴越發衰弱。”
“我便告訴昆彌幾次漢匈戰事的結果罷,元鳳元年,匈奴發左右部二萬騎,為四隊,入邊為寇,漢兵追之,斬首獲虜九千人,生得甌脫王,漢軍卻無所失亡。這導致了單於庭再度西遷,不敢南逐水草。”
“而元鳳三年,單於見左部不敵大漢,便讓右賢王和犁汗王窺探敦煌、酒泉、張掖,希望能奪取河西,結果犁汗王及四千餘騎全部覆沒,得脫者數百人。”
“這兩仗之後,匈奴再不敢犯漢邊,隻能一門心思向西奴役西域諸邦,欲奪烏孫之地。”
“匈奴疲態已現,隻要漢與烏孫同盟,必能大敗之,一舉解除匈奴對烏孫的威脅,還請昆彌早做打算!”
解憂亦在肥王耳邊勸道:“昆彌派瑤光與萬年去長安,本就是為了再續昆弟之好。這次大漢西域駐軍有難,便是烏孫表現誠意的時候。烏孫大不必與匈奴直接交兵,但亦可迅速破滅龜茲,解救輪台之困。”
任弘這個持假節杖的家夥,已經開始拍著胸脯,替朝中大佬們打包票了。
“然也,如此大漢保住了輪台,肢解了龜茲,屆時漢軍烽燧屯田將與烏孫相接,一旦匈奴右部膽敢侵犯烏孫,漢軍便可立刻支援,天山南北,互為犄角,可保烏孫無虞!”
又是一陣緘默後,肥王龐大笨重的身軀站立起來,陰森森地看著任弘,一把抽出了腰間的佩刀,嚇了任弘一大跳,下意識地捂向脖子。
好在肥王旋即轉過身,端起那顆鍍金月氏王子的人頭飲器,讓解憂倒滿了酒,用自己所佩的金刀撓酒。
“我明日便以長子元貴靡率部眾四千騎東征,報複龜茲,逼走匈奴,助漢軍解圍!”
然後,這頭蓋骨當碗的酒器,就被他雙手送到了任弘麵前,赤胡須下,是看似誠摯的笑意。
“雖然礙於國中多有親匈奴畏胡之輩,不能登東山,刑白馬與漢使公開締結血盟,但還請飲此酒,先結下言語之盟!”
……
“我一個持假節的使者,怎麼就跟烏孫王飲酒結盟了?”
任弘發現自己好像玩大了,不過好在目的都達成了,兵借到了,肥王也願意加速向大漢靠攏,隻差往後正使往來正式締盟,隻要結果是好的,那過程都會被忽略。
隻是那口人頭骨盛的酒實在是讓人犯惡心,任弘回到居所後,手摳著喉頭全嘔了出來。
到了次日,肥王倒也說到做到,當眾宣布由元貴靡為將,右大將為副輔佐,出兵四千騎,繞道赤穀城,東進襲擊龜茲。
任弘和瑤光要順便去長安,自然也要同行,他亦希望對這場奔襲施加自己的影響,順便在西域北道埋下一些未來的伏筆。
臨行前,解憂公主卻讓人喚了任弘去,打發走其他人後,解憂竟雙手放在額上,朝任弘長拜頓首。
“多謝任謁者說服昆彌。”
真是折壽了,任弘連忙回拜道:“公主何必如此,弘萬萬當不起。”
解憂笑道:“我常聽人說起楚漢時,陸賈、隨何、蒯徹等縱橫遊說謀士之風,昨日在任謁者身上,算是複又看到了。”
任弘謙遜道:“若非楚主料到烏就屠等人的謀劃,提前教我應對之策,又在昆彌處鋪好了路,讓昆彌心中親漢,小子就算巧舌如簧,也無濟於事啊。”
解憂搖了搖頭,目光望向外麵正收拾弓馬,召集部眾準備出發的元貴靡兄妹,神情有些不舍,又忽然歎息道:
“也不瞞任謁者,我之所以要讓這次烏孫出兵必以元貴靡為將,除了希望他作為漢家外孫,能多幫幫大漢將士外,也摻雜了我的一份私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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