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賀卻不同意:“不行,寡人年少時父王、母後皆薨,是善等老仆忠心侍主,將寡人撫養長大,寡人想要釋其奴籍,他卻死活不願,說要服侍寡人到死。”
言語中劉賀真情流露:“眼看寡人就要登基為帝,可以讓他享受富貴,得封侯之位了,焉能坐視其死去?更何況善之所以尋了女子來,也是為了寡人好啊……”
他竟將藏在院子裡瑟瑟發抖的善召來,問那女子究竟是買的還是搶的。
“確實是買的,女子父母自願,她也自願服侍大王,以求富貴!”善稽首如搗蒜,現在也知道自己闖了大禍,但還有一絲僥幸心理,昌邑王很快就是天子了,對天子來說,找個女人算什麼大不了的事?
劉賀竟也鬆了口氣:“大善,既然你情我願,是正常買賣,便沒什麼大不了的……”
“這奴婢愚鈍,大王也不分輕重?”卻是龔遂從院外匆匆趕來,嚴肅地說道:
“大喪宣淫,重罪也!昔日常山王劉勃,其父常山憲王喪期內,劉勃與女子奸淫,廢徙為庶人。”
“而楚王戊以薄太後國喪期間**飲酒,被人告發,削地。”
“漢家以孝治天下,故曆代先帝諡號皆加一‘孝’字,如今大王為大行皇帝服子喪,卻鬨出了奴婢想要帶女子入館舍的醜聞,於大王繼嗣十分不利啊。”
龔遂跪下,苦口婆心地說道:“西安侯察覺此事後,倒是沒有大肆宣揚,隻帶著親信來將事情告知於臣,說是善身為奴婢,想要帶女子進入驛置淫樂,犯了死罪。他說,大王要麼自行誅殺,要麼就將善交出去讓法官審訊。”
“這西安侯是想要以臣逼君麼?寡人的家奴犯錯,由王國官吏自己處置不行?”劉賀瞪圓了眼睛,心裡亂如麻。
倒是善也終於知道自己捅了大簍子,此刻一咬牙一頓首:”老仆幾壞大王之事,願以一死而洗刷大王不孝汙名。”
言罷竟起身奪了侍衛的劍,捅進了自己的心口!
而當龔遂拎著善的頭顱來交給任弘時,靜靜站在門口堵住昌邑王退路的任弘卻向他一作揖:
“昌邑王大義滅奴,無愧為大將軍看中的賢王。”
任弘抬起頭,看著龔遂道:
“善固有大罪,但郎中令作為昌邑王的侍衛近臣,常在王左右,行則參乘,職責是為昌邑國管理宮廷從官,仆役犯了忌,龔君辜負了王的信任,難道就沒有責任麼?”
龔遂麵色凝重,良久後,解下了自己的印綬:“《韓詩》有言,群臣不正,人道不和,國多盜賊,人怨其上,則責之司徒。老夫為昌邑王馭下無能,當……坐之!”
……
少頃,一直在置所另一個院子暗暗關注此事的丙吉聽說,任弘得了善的頭顱,又逼得龔遂向劉賀引咎請辭昌邑國郎中令職位後,便停止“逼宮”,放了那女子離開,不再追究此事。
隻派楊惲來,將事情經過原原本本,稟報給此次主官田廣明知曉。
丙吉鬆了口氣:“看來這位西安侯,沒有被仇怨衝昏頭腦,在大事上還是拎得清的。”
他當然知道大將軍派任弘來迎昌邑的原因:以其為棋子,進一步考察劉賀的為人處世,這些日子基本都試出來了,果如傳言,清狂不惠,徇私情而無大智,是個好糊弄的主。
至於其沿途犯的錯,雖然通過丙吉,會一事不落傳到大將軍耳中,可大將軍會因此反悔,打消讓劉賀繼位的念頭麼?
隻是一些“無足輕重”的小過,這樣的人,看上去挺適合垂拱南麵,為何要反悔啊?
四人的主要使命,是征劉賀迅速入朝承繼大位,讓霍氏迅速解決政治危機,進而繼續推進對匈奴的戰爭,完成大將軍的夙願。
而不是要揪著劉賀的小錯不放,將醜聞公開,鬨得天下皆知,耽擱了其繼位,那反而是在給大將軍添麻煩!
而任弘做的事,雖有故意逼宮與新帝結怨,以再度得霍光信任之嫌,卻能適可而止,頗有分寸。
丙吉默默頷首:“昔日大將軍冷落閒置西安侯,但此事之後,或將重用。”
而後又露出了無人知曉的笑:“皇曾孫能與這樣的人為友,真是大幸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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