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 綠了綠了(2 / 2)

漢闕 七月新番 6686 字 4個月前

一個是抱得王昭君而歸的呼韓邪。

另一位,就是被陳湯懸於北闕,喊出那句“犯強漢者雖遠必誅”的郅支!

稽侯珊便是呼韓邪,頭上戴著貂皮氈帽,兩條烏黑的辮子從兩側垂下來,如今年僅十五,他是左賢王的次子,然其母貴,故被立為繼承人,他目光溫和,與右部眾人有說有笑,眼睛細長如柳葉,嘴也甜,以長輩尊稱諸王。

呼屠吾斯便是郅支,年才十六,他是左賢王的長子,然其母賤,他的長相更有侵略性,頭發紮成一根長長的辮子,腰上佩著一把長刀,此刻也躍躍欲試,不欲遜色於弟弟。

聽到大單於點名後,稽侯珊放下手裡的角杯,他是個喜歡思而後動的人,說話也十分溫和,他的主張和大多數匈奴諸王一致。

“此役,應當以戰促和,以數萬騎襲擊北庭,以俘虜的漢軍士卒做要挾,設法讓大漢恢複和親。”

恢複和親,倒不是稽侯珊的原創,而是他曾祖父且鞮侯單於時提出來的。

漠北之戰後,大漢日益傲慢,漢武帝想要將匈奴變成臣妾一般,數次遣使告訴匈奴:“南越王頭已懸於漢北闕下。今單於即能前與漢戰,天子自將兵待邊;即不能,亟南麵而臣於漢。何必遠走,亡匿於漠北寒苦無水草之地也?”

然而匈奴自持百蠻大國身份,對冒頓時代騎在漢朝頭上逞威的往事念念不忘,稱臣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

做漢朝的女婿倒是不錯,不論君臣主藩,隻論親戚。到了且鞮侯單於時,便在給漢武帝的回複時自稱:“我兒子,安敢望漢天子,漢天子,我丈人行。”

然而也是這一位,扣留了蘇武,讓漢匈關係再度跌落冰點,使漢武帝放棄了招降的念頭,隻欲一舉滅亡匈奴!

然後就是冒進的漢軍連續三四場大敗,到了狐鹿孤單於時,在收降了李廣利,吃下數萬漢軍俘虜後,自持匈奴已經複興,便再度想要變成兄弟之國,提出:

“南有大漢,北有強胡。胡者,天之驕子也!欲與漢開關市,娶漢女為妻,歲給遺我糵酒萬石,稷米五千斛,雜繒萬匹,它如故約,則邊不相盜矣!”

匈奴想要恢複過去的關係,讓漢朝貢歲幣獻公主,然而匈奴不再是一百年前的匈奴,大漢也不是白登之圍時的大漢了。連主政的大臣衛律都覺得不現實,隨著漢朝轉變戰略,隻防守反擊,匈奴就沒了法子,話語也軟了下來。

到壺衍鞮單於在位時,送蘇武回大漢,試圖緩和兩國關係,重提和親之議。

但霍大將軍表麵是個鴿派,內心卻是鷹派,繼承了孝武遺誌,認為漢與匈奴之間,隻有匈奴無條件投降為臣一種可能,和親絕不可議。

雙方便如此彆扭著,隨著匈奴兵數困,國益貧,越發希望和親結束戰爭,但又覺得是自己太過軟弱為漢所輕,便每每想用一場戰爭的勝利來促進和親。

上次進攻烏孫索要解憂公主,也是想以之為人質。

如今稽侯珊則是想以任都護和北庭漢軍將士為人質,因為他在左部時聽到了一個傳聞:

“聽說如今大漢的天子,與都護任弘相愛。”

現在的任弘已經名揚匈奴,再不會出現“任侍郎”是“任謁者”他爹的笑話了。

“稽侯珊,你這是在做夢。”

呼屠吾斯忍了許久,此刻終於發聲了,他和大多數人以戰促和的打算不同,從一開始就極力主張對漢強硬,這是一場不死不休的戰爭!

“曾經,從右賢王庭蒲類海以西,直到烏孫東境一線,幾十個小小的綠洲城邦,猶如穿在大單於腰帶上的珠子,隻需僮仆都尉每年征收稅賦,加上西域各國按期納貢的奉獻,都能得到許多黃金美婢。”

“可如今都沒了,這如同家中的西域美妾,被漢人奪走,置於自己床榻之上。”

在草原上,部落之間發生衝突,老婆被敵人奪走是常有的事,這時候就應該喝一整袋奶酒,提起刀找上門去,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否則便是奇恥大辱。

當然,也有去得太遲,過了一年半載老婆大著肚子或抱著娃回來的。

而如今西域這能歌善舞的“胡姬”被大漢奪走已有三年,以絲綢纏繞其身,以禮樂調教其行,早已是彆人的形狀了。匈奴這前夫哥的頭頂,恐怕比大單於鷹冠上的綠鬆石還要綠。

在呼屠吾斯看來,是男人就得做點什麼!怎能坐視美妾被對方擁在懷裡,還想著如何和漢朝討價還價謀求和親呢?

“恥辱,真是恥辱!”

他這是罵了稽侯珊,也罵了領地被奪卻不敢回去的右部諸王啊。

親曆了與任弘曆次較量的蒲陰王聽不下去了,開始說起漢軍的強悍,以及那任弘的狡猾之處,一件件一樁樁都是血淚。

然而呼屠吾斯年輕氣盛,根本聽不進去,隻一揮手,說了一句得罪所有人的話。

“之所以屢屢戰敗,那是因為……右部都是廢物!”

右賢王眼中閃露怒意,蒲陰王愕然無言,稽侯珊滿臉尷尬,倒是壺衍鞮單於露出了笑。

而呼屠吾斯更朝大單於下拜道:

“呼屠吾斯願為大單於先鋒,給我萬騎進攻北庭,定能斬了任弘之首,獻祭給祁連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