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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典屬國將丁零之請入稟兩府和尚書台後,朝廷雖然竭力賑災,但還是有失當之處,沒少被民間的賢良文學詬病抨擊,最遺憾的是,因旱蝗未能出兵,錯過了配合任弘斷大單於後路的機會。
但世事就是這般難料,匈奴也遭災了,比漢朝更慘!直接引發了國內動蕩,攻盜不能理。非但烏桓、鮮卑這兩個東胡之裔進攻左部,連丁零也反叛了。
“北庭也有好消息。”
丞相田廣明將剛收到的都護奏疏奉於霍光,笑道:“西安侯已進兵橫掃呼揭地,全取北庭,呼揭王畏懼西遁,又遣使和談,願附從於漢,為大漢抵禦堅昆。任都護言,呼揭雖反複不可儘信,然其不助單於明矣,堅昆雖仍從於單於,然亦久未會於龍城。北庭側翼無憂,能遣騎從數千向右部進發。”
“如此看來,呼揭也背叛匈奴了。”
霍光對任弘在北庭的作為十分滿意,看向蘇武:“典屬國如何看?”
沒有人比蘇武更了解匈奴,在關鍵問題上,霍光也要征求他的看法。
蘇武沉吟後道:“正如所見,匈奴在瓦解。”
匈奴是以攣鞮氏家族為核心的部落聯盟,在大單於之下,從左右賢王以下到大當戶,大者萬騎,小者數千,共有二十四長,或是攣鞮氏旁支,或是呼衍氏和蘭氏、須卜氏三大貴族,這二十四部簇擁著單於,他們才是真正的匈奴人,向心力較強。
至於外圍的丁零、呼揭、堅昆,皆是冒頓、老上時代就征服的外族,稱之為“諸國羈屬”,大單於常常會空降過去一個王進行統治。
這些外族與匈奴語言習俗不儘相同,又飽受嚴苛壓迫,離心力較強,維係匈奴統治的,也隻有強大的軍事壓力罷了。
蘇武道:“然自衛律立壺衍鞮單於後,因其得位不正,國內乖離,右穀蠡王等久不會於龍城,二十四長各懷心思。後來匈奴又數敗於漢,西域被奪,軍威大墮,屬邦思動。”
“去年壺衍鞮單於親征北庭,應是想挽回聲威,卻為西安侯所挫,雖滅蒲類後國,然得不償失,又遭逢白災,還者寥寥,故諸國羈屬者皆瓦解!”
霍光頷首,世事就是這麼難料,元霆元年,漢朝卯足了勁,以十六萬騎伐匈奴,但除了趙充國和任弘外,其餘三軍竟無功而返,未對匈奴造成太多打擊。
這讓霍光對活著看到滅亡匈奴失去了些許信心,朝中的輿情也一致認為,匈奴畢竟是百蠻大國,雖然有所削弱,但想消滅沒那麼容易。
但不曾想,麵對漢軍時應對還算得當的匈奴,卻被兩場天災打得露出了原形來。
曾經大漢夢魘的可怕對手,北方龐大的帝國,一朝一夕間轟然解體,眾叛親離,真是讓人又歡喜又五味雜陳。
放下複雜的情緒,這次呼揭、丁零背叛,烏桓鮮卑入侵,堪稱是匈奴版的七國之亂,若是大漢不乘機摻和一手,簡直是對不起自己。
蘇武的提議是再觀望觀望,讓匈奴與丁零烏桓相攻削弱。
田廣明倒是乘機拱火:“大將軍,此乃百年不遇之機,不如再遣大軍出塞,一舉擊滅匈奴!”
霍光緘默未言,但他知道田廣明所言不虛,這確實是自己實現孝武皇帝和兄長霍驃騎夙願,最接近的一次!
曾經遙不可及的夢,如今卻觸手可及,霍光甚至感覺自己有些恍惚,隻不知是自己在暈,還是承明殿在輕輕搖晃。
倒是田廣明、蘇武等人也紛紛站了起來,麵露驚異,他們也感覺到了大殿的微微悸動!
……
感受到異樣的不止承明殿諸卿,正在溫室殿持筆寫字的劉詢也有了微微不適,手一抖,字完全走了形,沾了一大團難看的墨,遂看向一旁受專房之寵,正值蜜月,親為皇帝磨墨扶案的霍成君,笑道。
“皇後,是你在動麼?”
霍成君紅了臉:“明明是陛下在動。”
與此同時,尚冠裡中宗正劉德家的兒子,才八歲的劉更生(劉向)正在地上陳俎豆,設禮容,玩禮儀的遊戲,卻被一群倉促搬家的螞蟻吸引了目光,蹲在地上看了許久。
忽然之間,庭院裡忽然一陣雞飛狗跳,奴婢們麵麵相覷,劉更生則爬下來將臉貼在地麵上,過了片刻,便起身朝在家養病的劉德大聲喊道。
“父親,地震了!”
……
ps:(本始四年)夏四月壬寅,郡國四十九地震。——《漢書.宣帝紀》
第二章在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