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 漢軍不滿萬(2 / 2)

漢闕 七月新番 8939 字 7個月前

“但卻得不到這片土地上的帳落人民!”

……

盛夏的清晨,夷播海邊的帳落中,一個烏孫少女被被母親煮著的奶香味勾醒,揉著眼睛鑽出來,發現天還是青黑色的,圈裡的牛羊還睡著。

等她挑回泉水,抱回柴火時,矮小的氈房一個接一個冒出的青煙才叫醒了整個草原。離開了赤穀城的這幾年,吃不上糧食的日子裡,光靠酪漿和狩獵隻能艱難存活,病痛悄悄的鑽進了牧民的身體,她也想念她的小羊羔,不知它進了哪個貴族的肚子裡。

好在雖然肚子常常是空的,但有親人在的帳落總是歡騰,好在他們還能彈著霍布孜,有歌可以唱。

日頭漸漸升高,西邊僅剩的幾匹老馬啃著枯草,睡意朦朧的抬了抬眼皮,笨拙的烏孫小獵犬則朝著東邊惡煞的叫喊不停,好似感覺到了什麼。

狗吠聲越來越響,越來越多。急簇的馬蹄聲逼近,牧民們知道,烏就屠昆彌手下的翕侯又來了,但這次不止是要走幾頭牛羊那麼簡單,而是大聲向部落的牧民宣布一件大事。

“遷徙?”

“離開七河?”

所有人都腦袋嗡嗡作響,烏孫人雖然也轉場,但卻從未離開七河的範圍,七條河流,彙入一個湖泊,這是生養了他們,割下他們臍帶的摯愛土地。

但率先反抗的人被翕侯的手下射死在地,哭喊的人被狠狠抽了鞭子,女人們抱著孩子流下眼淚,男人則被勒令將氈帳裝上車輛,由牛馬拉著向西行,踏上一條不知前方的路。

很快,腰佩環首劍的康居騎兵加入了隊伍,監視著西遷的烏孫人,烏孫人每轉過一次頭,鞭子便在頭頂抽響,但每個人仍頻頻回頭,想要看夷播海最後一眼!

夷播海啊,再走一步,便再也望不到你了。烏孫人要去向哪裡,明天是什麼在等著他們?山上的神靈和湖裡的神靈,那些由石頭堆砌的祖先墳塚,有生之年,還能相見麼?

他們步履蹣跚離開了七河,進入康居境內,夜晚時分,愁容滿麵的烏孫人聚集在篝火旁,霍布孜奏響了遷徙的伴曲,烏孫女孩唱起了歌,然後千百人悠悠而唱。

“大漠墮陽,

瘦馬野駝,

孤狼哀嚎,

把月光摔得稀碎。

我們親愛的祖先,

本寓意是自由之民。

如今被牛羊般鞭打著,

去向何方?

誰還能聽懂你?

歌聲裡蒼茫大地的悲傷。

夷播海啊!

你替我再看一眼。

已隔著十五日的氈鄉,

那昔日的弦歌之地,

淪落得怎樣荒涼。

烏鴉啄去人腸,

草木浸得腥臭,

駑馬甩脫轡頭。

我們就像走丟的馬一樣,

再也回不到自己的故鄉!”

這據說是烏孫為月氏所擊遷離河西時所唱,但好在他們在獵驕靡帶領下找到了新家。如今,這首屬於冬天的古老歌謠,卻被唱響於夏日的七河草原上,仿佛百年前曆史重演。

連不少貴族也後悔,寧可歸附於解憂太後,也不該追隨烏就屠,也終於給烏就屠取了一個名號,一種遇驚隻會遷徙逃跑的動物:“兔王!”

當五月初時,任弘與瑤光率軍翻山越嶺抵達七河時,聽到的,便隻剩下那些未遷走的烏孫人所唱悲歌,而整個七河地區幾乎空空如也。

七河地區太大了,且越是臨近夷播海,就多有沙漠戈壁,讓漢軍前進緩慢。而烏就屠便就近靠了康居王的協助,帶著兩萬帳的部眾匆匆西遷,另有兩萬帳或叛或留,如今已陸續向抵達的漢軍投降。

不久後,軍前兩百裡外的前鋒奚充國遣人回報,說烏就屠帶著兩萬帳落,已從夷播海西南角,沿著碎葉水向西北竄逃。

而康居王也帶著國中部眾,勒兵八萬騎於碎葉水之畔,虎視眈眈,為烏就屠護著後路,卻派人回複漢軍,說這是為大漢驅趕北烏孫離開。

“康居王這叫兩不相幫?”

瑤光瞪了一眼如此回複的馮奉世,憤怒了:“良人,請讓我擊破康居,追上烏就屠,剝掉他的頭皮,將被迫遷徙的烏孫人帶回來!”

馮奉世也自覺被狡猾的康居人耍了,歃血未乾就背地裡玩這一出,頓時有些尷尬,真是終日打雁今日卻叫雁啄了眼。

但惱怒歸惱怒,馮奉世還是出於大局考慮,力諫道:

“都護,既已取得七河,而烏就屠損失過半,窮寇不必深追。若真與康居開戰,彼輩與烏就屠合兵十萬騎,且占有地主之利,而漢軍不過數千,南烏孫兵亦才三萬,勞師遠征。”

他直接沒把隻負責押糧草的城郭兵算進去。

“且不論勝負,匈奴必樂見其成,月氏、大宛等邦素來與康居親近,亦可能卷入。從此蔥嶺以西,便再無寧日了!”

這可是關係到國策的抉擇,不可不慎。

而眼看大漢與康居翻臉開戰在即,文忠則格外興奮,心道若是與蔥嶺以西的強國康居生隙,西域北庭形勢必將一變,朝廷短期內便無法召都護回朝。

隻是文忠曾以因私廢公之言入諫,被都護斥責一頓,眼下不好再攛掇,正著急時,有個老實人替他出麵了。

平日裡,常將韓敢當當成大喇叭工具人的任弘,眼下隻恨這廝嗓門太大。

“馮子明你這是什麼話,還窮寇莫追?都護說過的,宜將剩勇,追窮寇啊!”

除了馮奉世仍保持理智,其餘諸校尉吏士皆以為然,任弘隻翻了翻白眼,暗罵:“我挖坑埋我自己?”

……

ps:改自哈薩克民歌《薩馬特山》,感興趣的b站搜搜聽一聽。今天隻有一章,明天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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