駝城之戰後,西域老兵雖人人帶傷,但隻要還走得動的人,卻都追著任弘的腳步而來。他們不甘心,想參加這最後一役,想為傅公複仇,沿途彙合了掉隊的冀州兵,一起作為任弘的後援抵達,此刻舉著火把,歌聲嘹亮,步履堅決。
而遊弋在步卒左右的兩萬騎兵,則是趙充國得知右賢王投降後,派來的辛慶忌、蘇通國,雖千裡馳騁疲敝不已,卻也被西域兵的軍歌壯了膽氣。
眼看漢軍有了援兵,人數倍增,匈奴人開始退了,看來他們為單於複仇的欲望,還沒有強烈到失智嘛。
素質低劣的漢軍又開始忍不住高呼挑釁了,傅敞更是熱血沸騰,請命道:“將軍,打吧!派幽並騎與屬國騎衝上去,纏住胡虜,待我軍後援抵達,可全殲之!”
任弘卻默然不對,再打一仗贏得大勝,是可以實現,唯一的問題在於……
為什麼要打呢?
過去打匈奴是不需要理由的,政治正確就對了。可從此以後,卻需要慎重考慮了。
任弘那一劍斬下去,為漢匈百年仇怨已做了一個了結——至少漢朝這邊已經滿足,於私於公,大仇已報,可以宣布勝利了。
有了單於首級,此役在戰略、政治上的分量,已堪比衛霍的漠北之戰,甚至有所超過。再砍幾萬顆匈奴腦袋也隻是錦上添花,嗨,何必呢,苟能製侵陵,豈在多殺傷嘛,他指的是己方的傷亡,任弘不願意為此再折損一個漢卒。
身為軍人,這一戰已幾近完美,不必畫蛇添足,剩下的事,交給玩政治的去運營吧——當然,多半還是他來操弄。
在任弘看來,忠於先單於的殘部剩一點反而是好事,倒不是養寇自重,數了數,匈奴還剩下呼屠吾斯(郅支),右賢王,稽侯珊(呼韓邪)三位大王,剛剛好,任弘能給匈奴來個三足鼎立!
郅支收攏了隊伍後,約有六萬之眾,他沒敢朝漢軍發動進攻,而開始向北撤離,也不知是他自己悟了,還是出了什麼事。
任弘沒有同意傅敞等人的追擊請求,隻故作高深地說道:“勿慮也,接下來,就看右賢王和呼揭、堅昆的了!相信他們不會讓大漢失望,很快就能斬呼屠吾斯之首來獻!”
援軍已越來越近,而北方胡虜悻悻遠去,漸漸消失在夜幕中,任弘知道,他們的遠征結束了。
“現在吾等該做的是,收斂袍澤屍首,調頭,回家!“
……
雖然抵達了戰場卻沒撈到仗打,不管是西域卒還是辛慶忌等人都有些遺憾,但又為任弘斬得單於首級而興奮,回去的時候,孫千萬牽頭,老兵們又要高歌,卻為任弘止住了。
“單於都斬了還唱著十年前破樓蘭的舊歌?”
“該換首新曲了。”
自傅介子戰亡後,任弘第一次露出了笑,同時看向燕然山,決定要在這裡,為此戰戰亡的將士們留個念。
一座永遠的豐碑!
數日後,在傷病聚集的燕然山隘口,北上接應任弘回家的趙充國,便聽到南下的大軍,在齊聲唱著一首嘹亮的凱歌。
管他押不押韻,倒是挺應景的,詞曲之中,儘是肅殺昂揚的鐃歌出塞入塞之音,唱的是所有戍邊士卒的故事,是破樓蘭的續集,仍是一首《從軍行》!
任弘版之二。
“從軍玉門道,逐虜燕然山。
笛奏戰城南,刀開明月環。
鼓聲鳴海上,兵氣擁雲間。
願斬單於首,長驅靜鐵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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