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1 / 2)

[西楚]霸王無獨 放鴿子 6663 字 4個月前

項羽親率大軍自膠東西返, 至平原一帶時,卻命將士原地築營修整,不再繼續西入常山國境內。

與此同時, 他繼續傳令於九江王黥布、衡山王吳苪與臨江王共敖, 命令諸王即刻點將出兵, 聯合出兵常山。

黥布再得征召,不免心煩意亂。

他追隨項羽征戰多年,深知其無雙勇猛, 自是敬畏忌憚有加。

然而他本是驪山刑徒出身, 之所以於疆場舍生忘死, 建下豐功,所圖不過是得裂土封王, 享權勢浮華。

結果他得封九江之地還未出二月, 正沉浸在一朝榮歸故裡,日日醇酒,夜夜佳人的快活中, 卻忽得昔日君王征召,需重披霜冷鐵甲,過那早叫他厭倦透了的風餐露宿、鐵馬冰河的苦日子。

他又哪會願意!

項羽雖是自封霸王, 說到底也不過是諸侯之一, 僅因楚勢最強,才儼然有了諸國以其馬首是瞻的威嚴。

既是同為王侯, 憑什麼他還得聽舊主號令,為其重披征衣, 鞍前馬後?

黥布著實不情願動身, 但又難抑骨子裡深埋的那份對項羽的恐懼。

他對項羽的性情頗為了解, 知其勇悍絕倫, 好以英雄自居,重忠重義,但正因愛憎分明,待敵軍是一等一的脾氣暴戾,冷血殘酷。

他昔日得其賞識,屢受破格提拔,成了最受看重的愛將,更靠所積功績,有了如今這九江王的封號。

他若再度稱病不前,恐有忘恩負義之嫌,哪怕還未受詰問,將抗令看在眼裡,也定會將項羽給惹惱了。

一想到項羽那無雙悍勇,與其待敵的嚴酷手段,黥布便心中發寒。

正當他左右為難,不知是否該響應這份征召時,忽有軍吏入內通告,道有衡山來使。

黥布眼睛一亮,迫不及待道:“還不快快請人進來!”

衡山王吳苪既是賞識他的老丈人,也是並肩作戰、一道抗秦多年的盟友。

有這層翁婿關係在,更使九江與衡山二國關係緊密、堪稱牢不可破。

那使者得召,少頃帶笑入殿。

黥布焦躁地坐於主位上,見他身長八尺,腰佩長劍,行走猶如帶風,卻著儒衣儒冠,且年歲一望便知已過耳順,不免皺起眉頭,心裡多了幾分輕視。

怎他老丈人與他共商要事,卻派個年邁不堪的豎儒過來?

黥布一言不發,繼續端坐主位上,那老儒也渾不在意他這倨傲態度,兀自俯身行禮。

不等黥布開口,他已瀟灑坐下,從容迎著黥布不悅的目光,開場就來了個語不驚人死不休:“在下酈冀,特奉漢王與衡山王之命前來,救足下一命!”

此人不是彆人,正是自入巴蜀之地後,便自封漢王的劉邦麾下最得力的辯士兼謀主——酈食其。

黥布凝眉,下意識地重複道:“漢王?”

這天底下,哪來的漢王?

望向酈食其似笑非笑的目光,黥布恍然大悟,不禁嗤笑道:“好哇!那日略有疏忽,叫爾等得了生路,於巴蜀之地苟延殘喘,卻不想那姓逆賊膽氣不小,厚顏無恥,自封作了漢王!”

他曾為楚將,深懼項羽之威,卻哪裡會瞧得上劉邦這手下敗將、區區喪家之犬!

黥布蔑然道:“你倒是膽大包天,敢上門來。有什麼遺言,趁現在趕緊說了罷,不然孤明日便使人將你捆了,送去霸王處,一旦到了那釜中,縱有巧舌如簧,也使不出來了。”

他這話陰氣森森,酈食其卻絲毫無懼,反倒哈哈大笑起來。

黥布明知他是故意,卻仍忍不住氣惱,殺氣騰騰道:“你既無話要說,那便——”

“在下性命,不過草芥,何需懼死?”酈食其毫不客氣道:“在下笑的,是大王空具武勇,實則愚蠢之至,卻將送上門來的一線生機拒之門外,且還洋洋得意!”

不等黥布惱羞成怒,酈食其猛然站起身來,逼近一步,咄咄逼人道:“那日弑君逆賊實為何人,百姓固受蒙蔽,足下曾為項藉心腹愛將,又豈會不知!”

將黥布喝住後,酈食其憤然一拂袍袖,嘲道:“項藉絕不可信。他弑君在先,汙名轉嫁在後,諸侯軍聯手破秦,卻叫他獨摘戰果,主持分封。倘若他真為計功割地,且不說漢王先入關中,理應王之,那趙將陳餘緣何無名?那章邯緣何失封?”

黥布目光冷沉,死死地盯著肆意嘲諷的酈食其。

酈食其大笑一聲,繼續道:“天下分封,諸將為王,如項藉真無私心,便該解散士卒,供百姓休養生息。如今卻先借燕王公弑舊君之事發難於燕,攻滅燕國,一道侵占遼東後,又以平叛之名興兵東進,攻取三齊之地。項藉將叛將先後誅殺,卻不肯再立齊人王之,反貪得無厭,令楚官堂皇入主!由此可見,項藉心機深重,要的是鯨吞諸侯土地,一人獨霸天下,效前秦之帝業!既如此,又哪會輕易休止?齊地廣沃,兵員甚眾,得此地後,項藉實力再次大增。那楚軍本就勢如中天,威望鼎盛,現是如虎添翼,他日若要胡作非為,撕毀盟約,又有何人可擋鐵蹄!諸侯若仍各自為戰,或作壁上觀,或爭鬥不休,隻怕明日就要成那相爭的鷸蚌,反叫漁夫得了利!”

這一番話擲地有聲,重重砸在黥布麵上,令他那張刺有靛墨字痕的麵孔更顯陰沉。

他喘了口氣,惡聲催道:“講!”

酈食其笑著,出口的話卻是字字誅心:“大王派冀至此,是為請教足下,緣何敷衍項王、稱病不入聯軍;又緣何敢信,他日項王不會興師問罪,前來討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