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 43 章(2 / 2)

[西楚]霸王無獨 放鴿子 10147 字 4個月前

他兀自狐疑地盯著那憨王側臉一陣後,才卸下防備。

既得委命,自當前往駐所。

鐘離眛得趙郡,大可直接留下,接管原趙都襄國事務;龍且則迫不及待地領上部曲,翌日啟程,南下前往轄地。

至於呂布最初所領的那五千陷陣營人馬,在他等了數日,終於將分散在原齊地、奉他之令暫領各縣事務的兵士給悉數召回後,便隨項羽親率的那二萬楚軍,朝西向關中之地去了。

經先由彭越作亂、致蕭公角敗北的梁地時,項羽命大軍原地駐守,親點了五千精騎,與呂布所領那五千合作一股,朝濟陰城全力馳去。

不出半日功夫,全速馳騁的這一萬楚軍精銳,便抵達了濟陰城下。

離得還有段不小距離時,目力傲人的項羽與呂布具是一眼望見,那濟陰城上所懸掛的,赫然已是楚軍大旗。

如此一支殺氣騰騰的騎軍殺到,自然逃不過濟陰城中衛兵的耳目。

鎮守城中的將領韓信,很快得了部下通報。

一聽賢弟與大王同時來此,他大為高興,根本顧不得其他,隻匆匆整肅儀容後,即領兵出城迎接了。

項羽與呂布所騎,皆是日行千裡、世間難得的神駒。

見城池已讓楚軍奪回,他們便徹底縱了烏騅與玉獅,不再克製速度,由其儘情狂奔,不一會兒便甩開了身後精騎,來到濟陰城前,與來接的韓信相會合。

韓信翻身下馬,恭恭敬敬地道旁向項羽行下拜禮:“末將韓信,見過大王。”

項羽神色漠然,垂眸看去:“起。”

他雖未曾與彭越真正交鋒,可既知對方不過是一捕魚出身的漁長,前些年靠收容諸侯潰軍殘部得兵,鼎盛時兵力也不過萬餘。

破秦之戰中,彭越唯一露麵的一回,屬他於巨鹿挫強秦主力時,與劉邦聯軍戰於昌邑城。

在巨鹿秦軍潰亡,劉彭二軍全無後顧之憂的情況下依然不克,隻得狼狽西散而歸。

如此實力不濟的無名小卒,豈配叫名震天下、生性高傲的項羽放在眼裡?

他固知蕭公角敗於其手,到底更傾向於認定蕭公角能力平庸,過於輕敵,方叫彭越僥幸得手。

而韓信領數萬前秦精銳,有備而來,兵眾於彭越數倍相擊。

若這也能敗,真正是當殺頭的無能。

韓信彙報戰績時,言簡意賅:隻道在抵濟陰城的頭日,便以計陷彭越,將其主力儘數擊潰,殺九千,俘一千人。

而彭越本人因見勢不妙,腳底抹油得快,竟是直接將那數千部下撂在後頭為他擋著,自己則帶著剩下精銳往河邊跑去,身影很快隱沒山林之中。

韓信稍追了十數裡,便因懷有兩重顧慮,而當機立斷,命將士止步回城。

一是彭越長期活躍於此,熟悉梁地地貌,且善於遊擊。

倘若貿然入林,對方兵寡,大可借山林隱蔽靈活竄動,而他所領大軍反如失了耳目一般,必將落入下風。

況且彭越所領殘部,僅餘數百,一時難成氣候,追卻難麻煩得很,反易空耗兵力,受其牽製。

二則是韓信始終對鹹陽局勢有所戒備。

魏豹原為魏王,卻因項羽覬覦梁地,加上破秦立功不多,強行遭驅趕至河東一帶,心中不可謂不怨恨。

而西魏國土,恰正處於楚國正中,為函穀關東外,割開楚地東西二側。

因項羽親征三齊平叛,不說傾儘兵力,卻也儘提精銳,率悍將同行,如今坐鎮者除項羽親信舊部、大司馬周殷外,便主要是前秦那三將——章邯,司馬欣與董翳了。

項羽自傲於強橫實力,又秉著速戰速決的決心,方將新都留於周殷等人之手,不懼三舊秦之將趁虛背叛。

韓信卻禁不住多想一層。

割裂楚地、分開位處東西的新舊王都的諸王中,殷王司馬卬、河南王申**曾為趙將,與張耳甚睦。

張耳曾與劉邦交於微末,彼此稱兄道弟,交情十分穩固。

再看楚都鹹陽中,主事之周殷曾與黥布共事,據聞私交甚篤,以至於很是熟悉九江事務。

眼下黥布吳苪不應王召,態度微妙不清,與其相睦之周殷,又如何能全然取信?

乍看之下,黥布與張耳一派毫無聯係,可一旦其間多了牽線之人……便忠叛難了。

韓信既想到了這一層,便不願低估隱患,遂寧可放棄追擊彭越,亦未追去三齊之地與主將呂布會合。

而是寧可頂著膽小怕事、空耗兵糧的名頭,也要坐鎮這一旦事發、必成扼要之地,等待霸王歸來。

韓信深知疏不間親的道理,哪怕項羽來到,也未將重重顧慮道出。

周殷深得項羽信重,居大司馬之位鎮守國都;而黥布早年追隨項羽,立下戰功累累,眼下亦未反叛;反觀他人微言輕,立功微薄,絲毫不被項羽看重。

倘若貿然出口,既將惹火上身,也將打草驚蛇。

因此,韓信在彙報軍情時,對此思慮隻字不提。

項羽端坐於主位之上,聽他講述完後,沉吟半晌。

又漠然頷首,惜字如金道:“不錯。”

他並不如何高看破彭越之功,之所以誇讚韓信一句,是因他自入城以來,隨意一眼,便見軍列井然有序。

縱固守一方,多時未曾交鋒,也仍士氣飽滿,更是難能可貴。

觀軍貌凝散,足知將才高低。

項羽態度看似冷淡,心裡卻已認可了幾分韓信領兵之能。

得此難得誇讚,韓信心裡微微一鬆。

但比起欣喜,更多卻是釋然。

——有肯深信於他,力排眾議也要予以兵權,讓他放手施為的賢弟在,能否讓霸王認可,似已無關緊要了。

幸好,他受賢弟重托,終未給賢弟丟了顏麵。

韓信不禁微笑。

呂布自是不知他這便宜老兄有著那七拐八繞的多重思慮。

他重見韓兄那一刻,胸口大石就悄然落了地。

——他奶奶個腿兒的,有兵仙在,可算不必成日動自個兒那可憐腦筋了!

一等得了空隙,老懷欣慰的呂布即一臂親熱搭上對方肩背,咧嘴笑著將人朝自身上一攏,叫韓信一個趔趄險些摔著,卻鬼鬼祟祟地誇讚道:“韓兄果真深謀遠慮!”

他剛看似一本正經,實則心不在焉地聽了半天,待聽得彭越沒抓著,叫人跑了,第一反應便是這骨子裡老陰險的兵仙故意為之。

畢竟旁人不知,他卻曉得這彭越看似不咋起眼,可是個得以史冊留名的厲害角色。

倘若在其微時便一刀宰了,瞧著是乾淨利落,卻未來得及叫那憨王知曉那彭越的真實能耐,評定功績時豈非吃了大虧?

不如縱上這回,待彭越多蹦躂陣子,展示出更多本事了,再瀟灑利落一刀了結。

如此先抑後揚,欲擒故縱,實在厲害!

被呂布那對飽含欽佩、閃閃發亮的眼珠子盯著,韓信本緊抿著的唇角微揚,心裡一暖。

——果然,世間最知他謀算、與他默契最深者,非賢弟莫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