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 72 章(2 / 2)

[西楚]霸王無獨 放鴿子 8000 字 4個月前

張耳則大驚失色。

即便他的頭個念頭,便是楚軍故意用計亂他軍心,但潛意識裡還是浮現出個叫他不敢相信的可怖念頭。

——楚營之中,怎會突地冒出如此之多趙兵來?

張耳心中悚然而驚,喃喃自語道:“莫不是楚人已儘得趙地!”

他非是趙人,卻治趙地甚久,加之視其為最後退路,情懷非同一般。

因所受震蕩過重,以至於自言自語時,竟大意地忘了壓低聲音,叫左右侍從聽了個一清二楚。

一聽連大王亦自知窮途末路,又失去了做最後屏障的家鄉,本就垂頭喪氣的眾人再無法強撐鎮定,紛紛失聲痛哭,再無法拿穩手中兵器。

張耳見此情形,不由仰天長歎,久久無語。

那日盟軍打項羽個措手不及、連下三地、屠戮楚地的威風,仍曆曆在目。

怎才錯眼功夫,即每況愈下,落得孤身為戰,四下無援的境地?

他想不清楚,也無暇再想清楚。

張耳默默回到屋中,未理四周淒涼趙歌,也無心鼓舞淚如雨下的眾兵將,兀自派出許多斥候,打探各個城門把控的狀況。

待聽取完畢,他心中重新燃起一線希望來——許是因南門朝向楚地之故,楚軍於那處看守最為空虛,僅得千餘人。

張耳實在不願相信,趙地真已淪於楚軍之手。

為著最後那絲僥幸,他決心撇下這座孤城,精簡隨從,趁夜突圍北上。

哪怕真丟了趙地,實在要死,他也不願葬身他鄉,寧肯死在回家鄉梁地的路上。

於是一炷香後,北門處忽戰鼓高擂,聲勢大作,城中趙兵好似失心瘋般欲要朝外突圍,一下吸引了圍城楚兵的注意。

趁著楚兵紛紛朝北門聚去時,張耳仗月色遮掩,靠最後追隨於他的二百死士自南門慨然突圍。

南門那千餘楚兵似是都掛心於北門動靜,對忽然衝出的張耳一行人毫無防備,多的是隻來得及抄上兵器、而未趕得及上馬的騎兵。

徒勞地追出幾十步後,就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一騎絕塵,越跑越遠了。

張耳雖自知處境淒涼,見此計施行得如此順利,心裡仍是油然生出一絲得意來。

——項藉匹夫,到底不通謀略。

楚軍那看似密不透風的圍困,卻隻需他略施小計,即可輕易脫身。

張耳自顧不暇,當然管不了被他留在城中的那鬥誌儘喪、隨時要反的二十幾萬兵士了。

橫豎若逮不著他,以項藉近來好裝模作樣的做派,為彰顯假仁假義,多半也不會要了降俘性命。

張耳長歎一聲。

哪似他,一旦受擒,便是必死無疑。

風清寒,夜悲涼。

專心馳騁,逃亡於這茫茫平原上的張耳一行人,胸中心跳如擂鼓,縱耳畔還回蕩著那轟天震地的慘烈喊殺聲,卻始終不敢回頭。

唯恐一回頭的功夫,就耽誤了逃亡的時機,從而叫察覺南門動態的楚軍追上。

張耳不得而知的是,他若真回頭了,便會看到叫人肝膽俱裂的可怖一幕——

不知自何時起,他這隊列後頭就有一黑一白、二道高大頎長身影並駕齊驅著。

如鬼魅般如影隨形,始終綴在後頭。

與催座駕奮力疾馳、亡命逃竄的張耳一行人不同的是,追趕在後的呂布與項羽顯然留有餘力,悠然如貓戲鼠。

呂布騎術精湛,哪會懼這馬背上的顛簸間易傷舌頭的厲害,按捺不住心下得意,開口炫耀道:“大王認為,這四麵趙歌之計如何?”

原來方才那陣惹得臨淄城中軍心潰散的楚營趙歌,正是呂布靈光一閃下的結果。

他將史上這倒黴催的憨子所遇那‘四麵楚歌’的絕境來個移花接木,套用到處境相似的臨淄守兵身上,竟是如此好使!

原來呂布所獻之計,即是派人將被編用入楚軍的趙卒一一尋出,又叫個腦子靈活的幕僚現編出趙歌一首,力求調子哀婉悲愴、語句通俗易懂,再讓將兵們現學現唱。

這才有了之後那四野鴻哀,叫人愁腸寸斷,淒慘淚下,士氣無存的四麵趙歌。

——也隻有似老子這般頂頂機靈的人,才能活學活用得淋漓儘致!

呂布唇角翹起,下頜也無意識地高高抬著,眉飛色舞地看向項羽,眸中神光熠熠,要求表揚的心思可謂一目了然。

連遲鈍如項羽者,也將愛將那直白可愛的心思看了個透徹。

項羽不自覺地跟著彎了彎唇角,重瞳中泛起溫柔漣漪。

在與愛將相視時,一向詞拙嘴笨如他,在經一番搜腸刮肚後,當真緩緩開口讚道:“奉先果真神機妙算,奇策百出,憑唱和趙歌,竟兵不血刃,大退數十萬之眾。”

呂布嘴角微抽,麵皮竟是微微發燙。

……怎這素來嘴笨得很的憨子,也曉得說好話?

忽露出一副心服口服相,誇他智計過人時,反倒叫他渾身不自在。

倒不如誇句無雙武勇,叫他受來更覺名副其實的舒坦。

項羽誇完這幾句,就默默等著愛將的反應。

熟料愛將隻抿唇彆開目光,又莫名其妙地用力晃了晃腦袋。

項羽目露疑惑。

愛將……這是作甚?

不待項羽陷入沉思,呂布忽持鞭直指前方,劍眉一挑,衝他囂張地發起了挑戰:“大王可願與布較量一番,看誰先取下那張耳之項上人頭?”

項羽微愣,靜靜看向意氣風發的愛將。

平日幽深漠然的重瞳中,此刻卻有月色如水流淌,又有星光熠熠散漫。

少頃,項羽輕笑一聲,欣然應道:“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