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偶。
甚至不需要小孩多解釋兩句,維斯特就已經知道了這句話的意思。
超英們落入地下後,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維斯特仔細看,就發現他們的身上並沒有一點傷,甚至沒有搏鬥過的痕跡。
這證明他們甚至還沒來得及反抗,就已經被這地下的人抓住了。
那邊小孩還在說:“村長說過了,活偶是神送到我們這裡來的罪人,他們犯了觸怒神的罪孽,所以被懲罰作為活偶。”
維斯特的眼神微微變暗,轉過頭去看旁邊正一臉興奮的說話的小孩,聲音變得更加柔和,然後問著小孩:“那麼這些活偶……罪人最後會怎麼處理?”
小孩沒有注意到他臉上的表情,用幾乎算得上是輕快的語氣說道:“當然是交給村長了。”
交給村長這件事維斯特已經知道了,他更想知道的是交給村長之後的事情。
小孩顯然不知道後麵會發生什麼,他就是搖搖頭,表示他一無所知。
維斯特見從小孩這裡得不到任何消息,微微低下頭,然後趁著對方沒注意到,悄悄的離開了原地。
他躲開其他人的視線,跟著花車走,這一路上他的視線都沒有離開過花車上的幾個人。
被變成偶人後他們的全身都是僵硬的,就連轉動眼睛都非常的困難,但是他們還是試圖用眼神告訴維斯特什麼。
布魯斯的眼神一瞬不變的盯著維斯特,一會後維斯特發現他們看的不是自己,而是他手裡的人偶。
維斯特低下頭看了眼他手裡的人偶。
布魯斯是在暗示他這個人偶有問題嗎?維斯特想。
剛剛孩子給他人偶他就覺得不對了,所以才把自己手裡的東西調換了。
而現在布魯斯的眼神就更加明顯了。
維斯特意識到了什麼,但是現在有個更重要的問題那就是他該如何把超英們悄無聲息的從這種樣的情況下救出來呢?
這是個問題。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偶人身上,或興奮,或崇拜,這導致他找不到任何一個悄無聲息的機會。
而且維斯特也不知道布魯斯他們這樣的狀態該如何解除。
他不知道該如何解除這個狀態的話,就算他救了布魯斯他們,也沒有任何用。
他想了一下,然後想起來有個人肯定知道——村長。
想通這一點後,他隨即隱藏在人群後麵,無聲的朝著村長的方向。
村長在村子的最前方主持祭典,他周圍雖然也有一些人,但是相比較全員都看著花車的狀況,村長那裡該算是人少。
所以維斯特很容易就靠近了過去,沒有一個人發現。
他等待了一會,在觀察一下周圍的情況,發現他沒有其它辦法後,就無聲的走到村長背後,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村長被嚇了一跳,立刻回頭,看到維斯特的那一瞬間,他臉上的表情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但是視線挪到他手裡的木偶時,他又鬆下了一口氣,表情變成一慣的高高在上。
“怎麼了?”他問道。
維斯特也沒有立刻做什麼,隻是一臉好奇的說:“我剛才看著你們的木偶巡禮,覺得很有趣。”
村長臉上露出一臉驕傲的表情:“那是當然的,木偶巡禮是我們獻給神的禮物。”
“我很好奇,你們的這些……活偶,都是怎麼來的?”維斯特繼續問道。
村長臉上立刻多了警惕,他揚起眉,防備的看著他:“你問這做什麼?”
他這樣問完,眼神立刻就到了他手裡的木偶上麵,像是反複確認什麼一樣。
維斯特明白了,於是笑著說:“好奇而已,你怕什麼,你看我不是已經是你們的人了嗎?”
他說著揚起手裡的人偶,給村長看。
村長看著維斯特,又看了他手裡的木偶,接著才說:“有些事情不是你現在需要知道。”
“但是我真的很好奇。”維斯特繼續問道。
村長看著他然後問:“你為什麼一定要對這好奇?”
維斯特摸了摸下巴,一臉無奈的說:“我不知道村子裡的人看不看的出來,但是我看的出來,這些人都是……活人。我有點怕,你們把我留著不會是等著下一次的祭典,然後把我……”
他做了個哢嚓的手勢,一副生怕被弄死的樣子。
“那你大可不必擔心。”村長擺了擺手,“我們從來不會用自己人當祭品。”
自己人。
這個詞很有意思。
這話一聽,維斯特就繼續追問了下去。
他的吸引力對沒有靈魂的人毫無意義,但是架不住維斯特能言善道,一會之後終於勾著村長說了。
村長告訴他,每隔一段時間,他們的村子就會對著外邊開放一次,那時候就會有神將罪人投入到這裡。
從他的話裡,維斯特聽出了一個意思,村長似乎是很自然的就接受了自己是住在一個封閉環境內的情況。
這個是維斯特在其他人那裡沒有看到的——其他人似乎根本就沒有他們是被封閉在地下這個概念。
但是村長知道,他不僅知道還坦然的接受自己被關起來的這個事實。
他偶爾說到外邊的時候,嘴巴裡還會有不易察覺的厭惡,就好像非常討厭外邊。
說起來維斯特他們也算是巧合,就這麼機緣巧合撞上了這個時間,然後掉到了剛好打開的村莊裡……
簡直就像是命運一樣。
“我也是從外邊掉進來的,但是你們好像並沒有認為我是罪人。”維斯特說道。
村長一笑:“罪人掉入這裡會變成人偶,他們穿不過神設下的考驗,但是你沒有變成人偶,所以你不是罪人。”
維斯特大概了解這是個什麼過程了,那個所謂的考驗就是抓住他們的泥土,那些泥土內有種大概和魔法脫離不了關係的物質。布魯斯他們陷入土裡不久,就會被土裡一些特殊物質感染,然後全身僵硬,變成如同木偶一樣的存在。
至於維斯特為什麼沒有被感染,這個原因……可能就是因為他那雙能看見真實的眼睛。
維斯特在進入土裡後也曾經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力量,但是他的周身一直被另一股力量所保護,所以他並沒有受到感染,以至於他忽略了這其中的一些奇怪之處。
現在想來,大概他們一踏入這片土地就已經中招了。
聽到這樣的解釋,維斯特開始思索他該如何救布魯斯他們,而這個時候村長卻突然說道:“其實我看得出來,你是很有潛力的年輕人。”
維斯特眨了眨眼睛,做出不解的樣子看著村長。
村長接著說道:“我一直在尋找一個助手,我知道你對村子裡有些事情很好奇,如果你成了我的助手,有些事情我可以和你說了,但是你必須對著你的木偶承諾,你將會永遠追隨他。”
維斯特揚起眉頭,表情似乎是在思考,衡量是否值得。
他做出猶豫的姿態:“如果我承諾了,那麼我會……”
“相信我,年輕人,你不會有什麼事的。”村長說道,“向神承諾隻是保證你不會離開村子,對你的生活絕對沒有任何影響。”
思考一會之後維斯特露出一個笑容:“所以你不殺我隻是看著我就是因為想得到我嗎?讓我猜猜,我進入的那個森林裡肯定藏著什麼村子裡其他人不知道的秘密對吧?而你就負責維護那個秘密。你需要一個繼承人,而你看上了我,因為我可以進入那座森林,對嗎?”
村長的表情漸漸沉了下來,他沒有回答,所以維斯特就掛著一臉無辜的笑容看著他,過了一會村長才說:“隻有被木偶之神承認的人才可以進入那裡,所以你必定會成為我的繼承人,被大人承認是你的榮幸。”
維斯特笑了,從村長的角度上來看,他認為維斯特是因為成了他的繼承人而感覺到快樂,從維斯特的角度來說那就是——他想得太多了。
“那我又能得到什麼?”
他就像是一個油滑的年輕人,野心勃勃的討價還價,看他能夠得到什麼。
心有**的人不可怕,無欲無求的人才是可怕。
村長看了他的表情,臉上反而露出了輕鬆。
“隻要你向神祈求,神就會滿足你的願望。”村長如是說道。
維斯特卻噗嗤一下:“你知道嗎?你這說服不了我,我其實沒有任何信仰,簡單來說,我不信仰神,也不相信所謂神會護佑我這種話,你不如給我點更實在的東西。”
“你這段時間在村子裡四處亂逛已經惹怒神了,如果不是……”村長的話戛然而止,但是維斯特卻聽了進去。
如果不是什麼?他開始覺得這裡越發的有趣了。
這種有趣來自於這裡的矛盾感——死亡女士嘗試進入森林,但是村子裡的人信仰的卻是比利。
這顯然是個對立關係。
“你當然不能說服我,村長。”維斯特揚起眉頭,一臉自信的說,“即使我是你的神看上的人,你也不能強迫我做任何事情。”
村長突然一下恢複的平靜,眼神有些詭異的看著維斯特然後說:“那可不一定。”
維斯特眨了眨眼睛,很自然的做出敷衍的相信:“好吧,好吧,我也攤開了直說,其實我這幾天在這裡亂走,四處打聽,一個是因為我確實對村子裡一些事情有好奇,另一個就是因為我想離開這裡而已,但是……這好像和你能夠給我的有些衝突。”
他這樣說完,沒等村長說出什麼就忽然改了口吻:“不過,你剛才說的我有一點很感興趣,如果我答應了你,那麼我會擁有和你一樣的地位嗎?這個地方就完全歸屬於我嗎?”
“這個地方隻完全歸屬於神。”村長嚴肅說,說完他確實又露出一個笑容,“但是之後,就歸屬於你。”
“你看到這裡的所有信徒沒有。”村長咧開嘴,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他們會完全屬於你。”
維斯特一直知道教會裡的一些齷齪事情。
這種齷齪在各個宗教裡都存在,稍微隱蔽一點的以神官稱之,有不加掩飾的乾脆就叫做神.妓之類的。
宗.教對人心的掌控讓一些過於狂熱的追隨者可以答應任何在正常人看來都可以稱之為是過份的要求——
並且以此為榮。
人的抗誘惑能力是很低的,這沒有反抗的順從,助長了那些覺得自己擁有了另一個人全部處置權的人的邪惡之心。
很多人甚至認為這就是追隨神的福利之一。
這在任何一個宗.教裡都存在,所以無儘家族不是神。
他們沒有信徒,沒有宗教,甚至於在人間查無此人。
沒有人會信仰死亡,對吧。
維斯特並不需要信仰,他對信仰甚至帶著天然的厭惡。
這種厭惡來自於死亡女士與荷魯斯之間的複雜關係——在納蒙洛斯欠下荷魯斯命債的同時,其實利用了對方的死亡女士也在無形中欠下了命債。
隻是這份債並沒有在各自的命運軌跡上刻下痕跡,而是在他們的心裡留了最深的一筆。
被人信仰其實也是一種很累的事情,不適合屬於世界的無儘家族。
不管心裡怎麼想,對村長的話,維斯特都是點了點頭,臉上露出滿意的神色。
然後他低著頭,如同村長教導的那樣,對著自己的玩偶禱告。
在他禱告的時候,就感覺到一股力量試圖鑽進他的身體,但是這種力量被他自身消化於無形之中。
等到他祈禱完畢,村長才露出滿意的神色。
“你不怕我騙你的,實際上並沒有做出祈禱?”維斯特忍不住問道。
村長笑了笑:“在這裡可沒有辦法欺騙神。”
除非擁有與他的神同等的力量。
維斯特見他一點懷疑也沒有,就繼續詢問剛才的問題。
村長終於對他說了實話,他告訴維斯特,這些作為活偶的人最後都會在巡禮結束後送往森林裡。
他們才是真正祭獻給神的禮物。
“你看到那些掛在上麵的人嗎?”村長說,“實際上我們世代都有著非常重要的使命,那就是替神鎮守那座森林……”
森林裡麵關押著神的敵人,這些敵人屬於另外一個神明,他們都曾經幫助欺壓過這裡的神。
所以他們必須受到懲罰。
於是這些人就被關在了這裡,世世代代受著數不清的折磨。
但是受到折磨的人就會有怨氣,這些怨氣如果積壓,會把村莊毀掉,那就必須要有一個發泄的途徑,所以他們每月用一些活偶安撫這些人。
他們會把活偶燒毀在森林裡。
“那些從外邊來的人就是神給予我們的愛。”村長堅決相信,掉進來的人是因為神愛他們,害怕他們的村莊被毀掉。
但是……
這毫無疑問是個笑話,如果真的在乎村莊,就不會在這裡埋下這麼大的一個雷了。
而且什麼活偶鎮壓怨念,那根本就是謊言。
那些被燒死的“活偶”隻會增加更多的怨念,所以隻有一種可能——那些活偶的靈魂是被用來加固森林的封印的。
維斯特在這片土地上找到了很多散落的靈魂碎片,他還曾經從裡麵找到了死亡女士來過這裡的信息。
現在看來,那些散落的靈魂碎片,十有□□就是被當作活偶的人留下的。
有什麼東西撕碎了他們。
這個村子裡的所有人都沒有靈魂,所以他們才不可能作為活偶,這樣的活偶隻有可能是誤入的外來人。
“你們到外邊看過嗎?”維斯特忽然問道。
村長本來說的起勁,忽然聽到這個問題,一愣:“為什麼要去外邊看?”
他皺起眉頭,一副被冒犯了的樣子,看起來不喜歡這個話題。
但是維斯特執著的說道:“我是說,你們在這裡有出去過嗎?”
“外邊都是罪人的世界。”村長的臉色慢慢淡了下來,“雷萬斯費爾的任何人都不可以離開這裡,否則一定會日。”
維斯特點了點頭。
這個人有一句話說對了,他們確實是被賦予了守著這裡的使命。
這個時候,木偶巡禮已經基本上結束了,村長見維斯特感興趣,就對著他說:“既然這樣,你和我一起來吧。”
這正合了維斯特的意思,所以他跟在村長的後麵,一起走了出去。
處理活偶是一件秘密的工作,隻有村長的親信才會參與其中。
於是維斯特就看見了值夜人和跟蹤他的那幾個人。
他們看見維斯特的時候還有些詫異,不過很快就在村長的目光中閉上了嘴巴。
嗯,村長還有一句話是對的,他在這裡確實有著絕對的權威。
維斯特跟著他們一起上了運送活偶的車子,整個運送的過程連看都沒有看車上的偶人們一眼,一直保持和村長交流的狀態,把他知道的消息無形中透露給了超英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