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孟媽媽慢慢放下手裡的時尚雜誌, 儘量不失態地，夠著手去拍前座的大兒子, 還不忘朝薑曉峰笑了下。
薑曉峰：“……？”
孟華年正在和旁邊的律師說話，接到老媽的召喚後回過頭，就看到自家弟弟正熊抱著一個陌生男孩子，毫無公德心地堵在過道上。
不對, 這男孩子也不陌生, 那自然卷還挺好認的。
“……”
這是怎樣的緣分！
薑曉峰此時已經回了神, 正伸手用力推孟浮生，想和他拉開距離。他推、推……居然推不動？？？
他艱難仰頭, 用力掙紮：“學長，你放開我。”
孟浮生深嗅一口他身上的氣息，又緊緊抱了他一下才鬆開胳膊, 但仍死死把人抓著，低頭定定看他幾秒, 確定他是真的出現在了自己的麵前，不等他說話, 突然又把他按到了懷裡。
薑曉峰：“……！”占便宜沒夠是不是！
他右手默默握拳，腿部慢慢蓄力，準備給渣男來一個斷子絕孫頂和嘔心瀝血拳。
空姐麵帶尷尬地走了過來, 溫聲說道：“不好意思打擾了，兩位乘客, 飛機馬上就要起飛了, 請兩位儘快就坐, 並係好安全帶。”
薑曉峰的拳頭僵住，孟浮生也終於冷靜，鬆開了懷抱……但他仍抓著薑曉峰的一隻手腕不放。
“你坐在哪？”他問薑曉峰。
薑曉峰本能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座位。
孟浮生看一眼他的位置，又看一眼他旁邊的位置，見是空的，視線一轉注意到華菁菁，福至心靈，問道：“你是和曉峰一起的？”
華菁菁被他的長相衝擊了一下，回神後掃一眼他握著薑曉峰手腕的手，默默點頭。
“請和我換一下，拜托了。”孟浮生指了指自己的位置，“我的座位在這裡，可以換嗎？”
華菁菁有些猶豫。
孟媽媽果斷起身，朝她親切招手：“小姑娘來，坐阿姨這，咱們不和他們男孩子挨在一起，男孩子臭烘烘的。”
周圍眾男孩子：“……”
空姐又在催促，四周的乘客也在默默看熱鬨。
薑曉峰抽手抽不出來，又憋又氣，剛想跟華菁菁說不許換位置，就被孟浮生直接塞到了座位上，還被強行扣上了安全帶。
另一邊華菁菁也已經被孟媽媽親切地拉到了旁邊。
“請係好安全帶。”空姐仿佛沒看到眼前這出換座位大戲，再次囑咐一句後就離開了。
座位塵埃落定。
薑曉峰：“……”
他生氣地抽出手腕，用眼神淩遲了一遍孟浮生，側頭無視他。
被他瞪了，孟浮生反而鬆開了緊皺了一天的眉頭，坐到他旁邊傾身過去說道：“抱歉，剛剛不是故意唐突你……曉峰，你為什麼拉黑我？”
當然是為了和你一刀兩斷！
等等！
薑曉峰突然意識到了不對。
他現在是大號啊，渣男怎麼認出他的？
他悚然一驚，扭頭看孟浮生。
孟浮生見他控訴地看著自己，心裡酸酸澀澀的，想去握他的手，廣播卻突然響了起來——飛機要起飛了。
兩人暫時休戰。
等飛機飛安穩之後，薑曉峰稍微冷靜了一點。他懷抱僥幸，瞄一眼渣男，試探著說道：“先生，我不認識你，你認錯人了。”
怎麼鬨脾氣的方式也這麼可愛。
孟浮生微笑，附和點頭：“嗯，是我認錯人了，你不是我的學弟，也沒有把內褲落在我家裡。”
薑曉峰瞬間破功，被渣男的不要臉震驚了：“誰把內褲落你家裡了？你明明給我送回來了！”
聲音有點大，四周的乘客全都側頭看了過來。坐得近的華菁菁和孟媽媽、孟華年三人把兩人的對話聽得特彆清楚，前者目瞪口呆，後兩位滿臉“家有浪蕩子”的羞恥。
薑曉峰也注意到了華菁菁的視線，臉唰一下紅了，氣得聲音發抖：“孟浮生我要殺了你！”
孟浮生見他氣成這樣，忙不再逗他，哄道：“對不起，彆生氣，我讓你殺……但等我道歉了你再殺，行嗎？”
道歉？
薑曉峰縮起肩膀遠離他：“你又想耍什麼花招？”
孟浮生見他這麼防備，想起他在帖子上的回複，心裡一酸，猜他關機一天，可能還不知道自己已經幫他澄清了的事情，便把手機拿出來，連上了飛機上的wifi，把帖子開給他看。
薑曉峰狐疑地瞄他一眼，就著他的手看了會帖子，越看眼睛瞪得越大，越看心越顫抖，看到最後已是滿臉菜色，不敢置信地側頭看他，顫聲問道：“你、你……”
“抱歉，讓你受委屈了，以後我會注意和無關的人保持距離。”孟浮生看著他的眼睛，語氣溫柔且堅定，“你的過去我不在意，我也相信你不是騙錢的人。”至於網戀和差點被退學，青春叛逆期的孩子，做些衝動的事也能理解。
我當然不是騙錢的人！但你是啊！
薑曉峰內心是崩潰的，然後很快，他滿心的崩潰一滯，發現了不對，確認道：“你說你喜歡我？”
孟浮生其實有點不好意思，但還是點了點頭：“嗯。”
“你跟大家說你喜歡我？”薑曉峰進一步確認。
孟浮生溫柔地摸摸他的頭，清楚回答道：“是，我喜歡你。之前拒絕你，是因為我還沒看清楚自己的心意，對不起，讓你難過了。”
薑曉峰越發覺得不對，皺眉問道：“你說你喜歡我，田蕊學姐是什麼反應？還有許哥，還有、還有其他人……”
渣男居然公開表示喜歡某個人，魚塘沒炸嗎？
孟浮生以為他是擔心自己突然出櫃，身邊人會接受不了，忙安撫道：“大家都很理解我，我家裡人也已經認可了我的性向，曉峰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和我談地下戀情的。”
薑曉峰隻覺得有一道天雷兜頭劈了下來。
理解？大家居然理解？這都什麼年代了，大家居然會理解一個劈腿養魚男女通吃的渣男？
都中邪了嗎！
這個世界太玄幻了，他突然覺得頭疼，抬手揉了揉額頭，閉上眼說道：“學長，我有點累，讓我緩緩。”
“那你歇會。”孟浮生見他氣色很差，想起他頭上還有傷，坐飛機可能會覺得難受，忙安頓他睡下，還找空姐要了條小毛毯給他蓋上。
薑曉峰閉眼睡了，孟浮生一直微側著身子看著他，想起剛剛他那副驚喜降臨卻惶恐不敢接的樣子，眼神一黯，握住了他的手。
……
另一邊，孟媽媽尤夢茹收回了觀察兒子和薑曉峰的視線，在心裡滿意地給薑曉峰的長相打了九十分，然後看向身邊清秀乾淨的華菁菁，自我介紹後問道：“你是那個孩子的妹妹嗎？”
華菁菁本來以為身邊的美婦人是陌生的乘客，聽她介紹才知道她其實是換座帥哥的媽媽，又注意到她口中孟浮生這個名字，想起看過的帖子，被這場巧遇驚了下，立刻緊張起來，坐直身回應道：“您好，我叫華菁菁，是曉峰的高中同學，啊，曉峰就是和我一起的男孩子，他叫薑曉峰，是您兒子的、的……”
“的男朋友。”尤夢茹溫聲接話，親切地笑了笑，“彆緊張，浮生已經把他和曉峰的事跟家裡說了。”
華菁菁愣了愣，看一眼過道另一邊正小心幫薑曉峰蓋毯子的孟浮生，又看看溫柔知性的尤夢茹，心裡一酸，又一軟，眼眶突然紅了。
真好，曉峰比她幸運，碰到了一個好戀人。
“對不起，我失態了。”她忙低頭斂了下情緒，怕尤夢茹誤會自己和薑曉峰的關係，又忙解釋道，“阿姨，我和曉峰就是單純的高中同學關係，這次我和他一起去A市，是因為有事要辦。”
尤夢茹點頭，又安撫了她幾句，還幫她找空姐要了杯熱飲，等她冷靜下來了，才再次和她攀談起來，不著痕跡地打聽薑曉峰的事。
華菁菁有意想幫薑曉峰在男朋友母親那裡賣個好，被她一引就開了話匣子，但她也不笨，隻挑著薑曉峰的好說，比如他成績好、人很勤奮、重感情、有愛心……說到後來，見尤夢茹還提到了論壇上的帖子，擔心尤夢茹信了帖子裡的抹黑，顧不得丟不丟人了，又忙把自己和肖坤的糾葛、薑曉峰以前高中時受的欺負、後來薑曉峰對她的幫助全部說了一遍，說到後來情緒崩潰，還哭了一會。
尤夢茹本來隻是想多了解一下兒子喜歡的人的品性，這也是她這次跟著孟浮生去A市的原因，她看華菁菁年齡小，還以為不會打聽到多麼要緊的東西，結果聽著聽著，她的表情慢慢凝重起來。
校園霸淩、網絡暴力、家暴、惡意糾纏……她眉頭緊鎖，後又慢慢鬆開，溫柔地握住華菁菁的手，等她說完好一會後才開口說道：“你和曉峰都是好孩子，彆怕，都會沒事的。”
華菁菁哭完又不好意思起來，擦了擦眼淚，甕聲說道：“謝謝阿姨，真的，曉峰真的特彆好。”
“我知道，你們都很好，彆哭，女孩子眼睛哭腫了就不好看了。”尤夢茹又哄了她幾句，視線穿過過道，看向對麵被孟浮生擋住的薑曉峰。
如果華菁菁說的都是真的，那薑曉峰何止隻是特彆好。
麵對霸淩不膽怯、不妥協、不盲從；麵對壓迫敢於反抗，有主見、有魄力；哪怕離開學校也能自己複習考上A大，自律、聰明、勤奮；看到同學受苦及時出手幫助，念恩、堅韌、有擔當……真的太好了，她自認為把孟浮生教導得很好，但比起在溫室裡長大的孟浮生，薑曉峰明顯要優秀得多。
真的是個好孩子。
她看到孟浮生偷偷側頭用下巴蹭了一下薑曉峰的頭發，愣了愣，認命地笑了。
如果是這樣一個孩子，那浮生彎了就彎了吧，兒孫自有兒孫福。
前座，也聽到一部分華菁菁和尤夢茹談話的孟華年肅著臉，手指在扶手上敲了敲，喚了旁邊的律師一聲。
……
薑曉峰一閉上眼，耳邊就響起了尖銳的嗡鳴聲，後腦也開始一陣陣地發脹。他來B市時坐的是高鐵，倒沒想到腦袋受傷後坐飛機會這麼難受。
孟浮生抓他手的時候他察覺到了，但他實在太難受，根本沒力氣掙脫。後麵難受得不行的時候，還忍不住反握住了孟浮生的手，死死抓著，靠感受孟浮生的體溫來緩解身體的難受。
到後來意識慢慢迷糊，他也不知道是睡了過去，還是暈了過去。
一個多小時的飛行結束，飛機落地。
薑曉峰被一道溫柔低沉的聲音喚醒，睜開眼，麵前是一張帥得仿佛自帶美顏濾鏡的臉。
他懷疑自己在做夢，抬手掐了那臉一下。
孟浮生被掐得一愣，然後好笑地拉下他的手握住，溫柔地拉他起來：“睡迷糊了？清醒一下，到A市了，等到家了再繼續睡。”
手被握進了一個乾燥溫暖的掌心裡。
薑曉峰動了動手指，眼裡有一絲不明顯的呆滯和驚嚇。
家？什麼家？這個人是誰？
“浮生，彆忘了拿行李。”尤夢茹招呼了一聲。
“好。”孟浮生應聲，低頭朝薑曉峰說了句“等會”，然後鬆開他的手，去幫尤夢茹取行李了。
薑曉峰看看自己的手，又揉了揉自己的額頭。
浮生？好耳熟的名字，是誰……
“曉峰。”華菁菁偷偷湊過來，眼裡滿是高興，“你男朋友好帥好體貼，男朋友的媽媽也好好，恭喜你。”
男朋友？等等，華菁菁怎麼在這？
薑曉峰又開始耳鳴，華菁菁嘴巴開開合合，還在說著什麼，他卻什麼都聽不到了，腦子裡有一些亂七八糟的畫麵亂冒，刺得他頭暈想吐。
身後突然有人撞過來，他一個趔趄，歪在了椅子上。
“曉峰！”華菁菁嚇了一跳，忙去扶他。
孟浮生聽到動靜回頭，也忙提著行李湊了過來。
撞到薑曉峰的乘客不停道歉，然後在身後堵著的其他人的催促下，抱歉地拿著行李走了。
尤夢茹和孟華年後一步靠過去，關心詢問。
薑曉峰一睜眼就發現身邊圍著一大堆人，嚇得身體瞬間緊繃，注意到靠得最近的孟浮生，眼神一利，突然從口袋裡掏出一塊手工愛心巧克力，拆開後嗖一下塞進了孟浮生嘴裡。
所有人都愣住了。
孟浮生本能地咬了一下，一股牛奶巧克力的甜香味在舌尖散開。
薑曉峰誌得意滿地笑了，朝著孟浮生呲牙——狗渣男，毒死你！
孟浮生被他故作凶狠的樣子逗得心癢，笑著把他拉起來，取出咬了一半的巧克力看了看，又全部喂進嘴裡，滿足說道：“給我準備的驚喜？很好吃。”
薑曉峰的笑容僵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