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mikuo(1 / 2)

太宰治一直覺得,初音默言好像根本就不存在激烈的“憤怒”、“厭惡”的情緒。

對於觀察細致入微的太宰治來講,這是可以很輕易分辨出來的事情,他的下屬在表現出過所謂的“抵觸”的表情與行為時,與其說是他自己產生了這種主觀上的行為趨勢,倒不如說這是他所判斷出來,當處於這種狀態,並且以目前的這種情況,他應當具有負麵情緒來表現出他的“心情”。

聽上去似乎是某種共情缺陷,不過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可能是因為初音君感知情緒的能力要差一些,或者是單純的身為“非人類生命體”而難以具備足夠明顯的共情能力,太宰治都不覺得這是什麼應當被稱為“缺陷”的地方,畢竟他也很難感受到那些生機勃勃向往生命與快樂的積極情緒。

(不,彆這麼想,其實你們不一樣。)

或者,與其說這是非人類生命體在情緒方麵的薄弱,倒不如說初音默言的思考方式有點類似於森先生,永遠以理性所優先,卻又仍然有著難以言明的細微差彆,就像兩台運算法則不同的電腦機器,森先生毫不猶豫的永遠選擇最優解,而初音君以各種權重的不同來換算重要性,最後取得他的答案——這樣比起來,初音君似乎還要比森先生來的更有人情味一點。

而至於為什麼他會著重觀察這一點……

太宰治低低地笑了兩聲,初音君認為這種情況下他“應該”擁有某種情緒,所以他會相應地表達出這種傾向,而太宰治比較感興趣的是,初音君所認為的“應該”,以及他所做出的相應行動,這裡的一切,都是誰令他懂得的呢?影響他決定的人是誰?他又模仿了誰?

……

此時,在一座廢棄工廠的深處,腦子裡悠哉悠哉地想著自己下屬的太宰治正被一群窮凶極惡的帶槍壯漢團團圍住,不止一把槍的槍·管頂在他的腦袋上,這副模樣無論令誰看上去,都會覺得格外驚險,隻要有一個人虛虛搭在扳機上的手指一抖,他的腦袋就會像被清脆敲開的西瓜一樣,當場開花。

然而就算麵對這種情況,太宰治也沒露出來絲毫的恐懼神色,反而是嘴角一直上揚——明明這樣的處境他才是最為弱勢的那一個,但是在觀看他們彼此之間的表情時,那些手裡端著熱武器槍·械的家夥仿佛才是受害者,臉上都帶著無法壓抑的扭曲與驚恐。

人在慌亂中很容易受到驚嚇,有很大幾率會做出在理智的時候並不會做出的事情,尤其是在明明已經在心頭彌漫著驚恐慌亂,卻又受到了外界刺激的時候。

太宰治的聲音是輕柔的,不同於初音默言帶著電波流動感的特殊音色,當他以自己的聲音放輕語氣說話、或者低聲輕笑的時候,他的尾音就像沾了蜂蜜的小刷子,聽上去柔軟又甜蜜。

當然,這也有一個很重要的前提,那就是雖然屬於客觀因素,卻要比主觀原因對於結果的影響更大更明顯的背景襯托——

在正常的處境還好,在這種充斥著恐懼情緒的森涼空氣裡,突兀響起這麼一聲輕笑……那簡直是堪比鬼屋裡從橫梁上倒掛下來的無臉女人的衝擊性。

於是,端著槍·械的大漢猛的一哆嗦,差點沒端穩手裡的槍,緊接著,他發現了黑發少年臉上輕飄飄的嘲諷笑意,本就因為組織被港黑部隊清剿而導致腦子裡一團亂麻,再被這格外“適宜”的笑聲一激,怒火騰地就湧上了腦門,他一把抬起槍托就準備懟在黑發少年的肚子上:

“你笑什麼笑!”

————

說實話,如果初音默言知道太宰治在心裡覺得他和森鷗外很像,那麼他大概會覺得太宰治在心裡偷偷的罵自己。

如果說要將“厭惡”、或者“不喜歡”這種負麵情緒數字化,並且將它們排列起來,那麼森鷗外應該能在“初音默言最討厭的人”中排名前三位。

【這就是非常正常的道理,隻要是沒有什麼特殊心理需求的人類,在麵對一個把自己塞進地下關了一陣子的家夥的時候,都不會有什麼好看法。】

【丘吉爾的被傳頌的名言是“沒有永遠的朋友,隻有永遠的利益”,而帕麥斯頓的說法為“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這是很多人都奉為圭臬的座右銘,其中以商人和政客居多,比如湯瑪斯·辛多拉,他格外推崇那句“隻有永遠的利益”,我也同樣。】

【所以,在麵對森鷗外的時候,我其實沒有產生過劇烈感情波動,那種波動甚至都沒有中原君打電話告訴我太宰治又失蹤了的時候,我心裡騰出的無語情緒來的猛烈。】

初音默言不緊不慢地向前踱著步,他的鞋底踩上細碎了殘破的石子,卻沒發出半點聲響,甚至就連些微的受到壓迫而挪動都沒有,仿佛踩在它們上麵走過去的家夥是鴨羽絨毛一般的重量,或者隻是沒有實體的虛幻3D影像。

初音默言右手鬆鬆地提著蔥,蔥杆的表麵弧度優美,瑩潤帶有光澤,經過了幾天的時間,這顆被太宰治作為入職禮物送給他的大蔥不僅沒有因為失去水分而萎縮枯蔫,反而越來越茁壯有活力,看起來甚至都有點像雕刻的玉石……如果不是仍然能夠嗅到大蔥特有的刺激性氣味的話,咳。

【因為這幾天我一直在不間斷地發動“虛擬空間”,儘可能地重塑它的內部結構,讓它不至於隻能存活到腐爛之前,我不希望這麼美好的大蔥在我麵前香消玉損,更何況我不用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我有能力為它做些什麼。】

無聲的步伐停住了,蔥綠發色的少年已經悄無聲息地來到了一副灰牆麵前,在接近到足夠的距離之後,他就已經不需要再開放出“虛擬現實”來辨認太宰治的位置,薄薄的一副水泥牆根本擋不住虛擬歌姬堪比熱成像掃描儀的雙眼,這堵牆背後所出現的幾團有顏色的人形在他眼中格外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