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2 / 2)

心火燎緣 靡寶 9083 字 4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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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勤勤同沈家的關係,恐怕要畫一個思維導圖才能解釋得清楚。而且光是王英那一層關係,任勤勤就不方便對徐明廷解說。

幸虧嘴裡含著半塊桃子,給了任勤勤支吾的時間。

這時又聽到身後沙龍裡的人朝門口走。任勤勤頭皮一緊,顧不得那麼多,一把拽著徐明廷朝另一頭跑去。

兩個少年一口氣跑出大屋,站在後廊裡。任勤勤自窗外望見沈家叔伯走遠了,這才鬆了一口氣。

扭過頭,就見徐明廷清俊的臉上浮著一絲尷尬三分羞澀,低頭發現自己正把人家的手拽著呢。

任勤勤忙鬆開手,麵紅如燒,一連咳了好幾聲。

好在徐明廷先開口化解了尷尬,問:“你也是來給沈老先生上香的吧?”

“啊,是……”任勤勤下意識說,“我媽在沈家工作。”

說完,臉皮發燙。心裡自我安慰,我也沒撒謊。話沒說全,不算撒謊。

她又問徐明廷:“你呢?”

“我們家和沈家是親戚。”徐明廷和沈老的關係也複雜得需要畫張樹形圖,最終用親戚二字概括了。

“好巧呢。”任勤勤笑了笑。

“是呢。”徐明廷說。

說完兩人就冷場了。

盛夏的午後,湖水的潮氣越過榕樹林漫上來,籠罩著宜園。人在戶外站了不到一分鐘,渾身都抹上了一層黏糊糊的膠水。

和尚念經聲在清幽的後院裡飄著,同蟬有氣無力的叫聲一唱一和。

任勤勤意識到,這是她第一次和徐明廷在學校以外的地方見麵。這突如其來的獨處好像一場隱秘的約會,彰顯老天爺對她的厚愛。

可離開了校園,任勤勤發覺自己找不到什麼話題能和徐明廷聊的。聊學業也太無聊了,聊娛樂吧,沈家又在辦喪事呢。

那徐明廷還喜歡什麼?

任勤勤驚覺對他知之甚少。徐明廷對自己估計也差不多。

腿子就在這時慢悠悠地走過來,嘴裡叼著根木棍,朝任勤勤搖尾巴。

“哎,今天不能陪你玩。”任勤勤無奈地搖手。

“你一定經常來沈家吧。”徐明廷笑。連沈家的狗都和任勤勤這麼熟悉呢。

“唉,還好吧。”任勤勤心虛得汗都流下來了。

她竟然破天荒第一次不想和徐明廷相處下去,生怕再多聊幾句,自己繃不住要露餡。

如果徐明廷知道了自己家庭背景,會怎麼看自己?任勤勤不敢去揣測。她隻知道自己還遠遠沒有優秀到能有自信和徐明廷並肩的程度。

這個時候,她隻想做一隻安安靜靜的小蝸牛,沿著藤條慢慢地朝枝頭那隻黃鸝鳥爬,誰都彆來打攪她。

“對了。”徐明廷忽然說,“你之前和我說過丟了一支蒂凡尼銀筆,是嗎?”

“是呀。”任勤勤有點不解,“怎麼了?”

徐明廷苦笑:“我昨天收拾書包的時候,找到一支銀筆,看起來很像是你丟的那支,也不確定。要是知道今天會見到你,就帶過來給你了。”

“這也太巧合了吧?”任勤勤驚訝,“可我的筆怎麼會掉到你哪裡?”

“我也覺得奇怪呢。”徐明廷說,“筆是夾在一本練習冊裡的。那練習冊還是暑期班剛開學的時候用的,可見這筆在我那裡已經挺久了的。”

“一定是那堂黃老邪的大課!”任勤勤猛然想明白了。

“什麼?”徐明廷不解。

任勤勤激動地解釋:“就是我剛轉去杏外當天,上了一堂黃老邪的大課。你就坐我隔壁。我第二天就發現筆不見了,一定是下課收拾東西的時候不小心落在你那裡了。”

任勤勤說著笑起來,清麗的麵孔綻放光芒:“那天是我第一次見到你呢。”

徐明廷輕輕地哦了一聲,垂下了眼。

“你肯定不記得了。”任勤勤以為他想不起來,繼續說,“當時教室裡沒空位了,我身邊的人正好走了,你就坐過來。你問我這裡有沒有人坐。我說沒有,你就坐下了。後來我跟不上黃老邪的速度,問了你一聲,你就把筆記本拆開,把那一頁筆記借給我抄。我當時心想這同學人真好……”

徐明廷低頭淡淡地笑了一下,目光向庭院飄去。

任勤勤一個激靈清醒過來,猛地閉上了嘴,一股熱氣直衝麵頰。

誰沒事把這麼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記那麼清楚呀?任勤勤掖著藏著的小心思,不等彆人察覺,就自己給掀在了陽光底下。

而徐明廷那淡然回避的態度,也像一陣迎麵而來的涼風,給任勤勤的臉降了溫。

“總之……”任勤勤使出吃奶的勁兒,愣是把場麵圓了回來,“謝謝你找到了我的筆。”

“不客氣。”徐明廷也把遇到趙書雅的事給略過了。

就他受的教育,男生摻和到女孩子的矛盾中是挺沒格調的舉動。不論誰對誰錯,他都當自己什麼都沒聽到。

“那……我先走了。”徐明廷看了看手環上的來電提示,“我媽在找我。”

任勤勤目送徐明廷清雅的身影消失在屋簷拐角下,臉上還一陣冷一陣熱,又有一種沉甸甸的感覺壓在胸口,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她都這麼明顯了,徐明廷不是瞎子都看得出來她的心思。他沒反應,那大概就是還不想接招。

任勤勤苦笑,吹了一聲口哨,帶著腿子走了。

空蕩蕩的後廊,隔著一扇紗簾低垂的窗,窗裡兩個男子正坐在茶桌兩側。

沸水上白煙繚繞,茶香清幽,金絲楠木的茶盤上,一套白玉茶具晶瑩雪白。

“現在的孩子們都聰明活潑、天真無邪,真讓人羨慕呀。”老者端著小巧的茶杯,嗬嗬笑道。

沈鐸將茶洗裡的茶葉倒掉,換上了新茶,緩緩澆著水。

“家裡小孩子眼皮子淺,隻懂得談情說愛,拿不上台麵。讓孫老您見笑了。”

“唉,孩子嘛,我們誰還不是從那個階段走過來的?”孫老道,“倒是你,年紀輕輕,就要接過這麼一副重擔,這麼有擔當了。我孫子比你還大兩歲,還成天就知道吃喝玩樂。你的書念得怎麼樣了?”

“學業本來就在收尾階段。”沈鐸說,“我已經和學校說好了,等這邊的事料理清楚,會回去把畢業手續補齊。”

孫老點頭:“學曆對你這樣人家的孩子並不重要,可到底苦讀了那麼些年,也是一段人生的記錄。你是雙碩士吧?”

沈鐸點頭:“國際貿易和海事。都是先父的意思。”

“你爸爸頗有深謀遠慮,隻可惜天不假年……你呀,以後的路還長,風雨也還多。你眼前的這些波浪,其實放在時代的江海裡,也不過是些微瀾罷了。你現在就像是一艘剛離了船塢,才下水的新船。等你經受住了風吹浪打,行駛了千萬裡後,看這個世界會截然不同。”

沈鐸欠身,畢恭畢敬:“是,晚輩受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