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還是隆冬臘月的季節,南方的氣溫卻已開始逐漸回溫。
青魚一路順著官道南下,這次出行沒什麼具體目標,路途中便顯得很是悠閒。而且現在這具身體實在脆弱,受不住長期奔波勞累,青魚時不時遇上一些城鎮就會停下來歇一歇,走了一個多月才到南方地界。
路上也有遇見一些人,基本都是行商押鏢的商客,古代普通百姓流通不大,大部分農民一輩子都不會離開出生地。
越往南走,路上慢慢出現各種武林人士,他們穿著打扮與普通人不同,大都一身短打勁裝,背上背著刀劍武器,很好辨認。
青魚外表做了偽裝,看起來就是個普通的小少年,也許是她一個人出門在外很勢單力薄的樣子,一路上竟然碰見了幾回山匪劫道。
快到南方大城衡陽城時,在衡陽城外的山林中又被攔住了。
“呔!小子止步!把身上的錢都交出來,饒你一條小命。”
兩個人高馬大的壯漢擋在並不寬的路中間,兩雙眼瞪的像銅鈴,手上還舉著一把大鋼刀,一臉橫肉很是凶神惡煞。
青魚無奈的歎一口氣,拉住韁繩,也沒下馬,居高臨下的對他們道:“兩位大哥,我身上沒錢。”
一位壯漢啐一口唾沫,大喝一聲:“彆耍滑頭,仔細爺爺的刀!”
另一位也說:“看你小子細皮嫩肉的,身下這匹馬膘肥體壯,怎是沒錢的樣子,平白兩句話可騙不過我們。勸你好生把錢和馬交出來,我等還會放你一條生路。”
青魚手一攤:“小子我本是南下來投奔親戚的,路上已經遇見好幾撥綠林好漢了,身上的銀錢早交了出去,這匹馬還是好漢們見我身嬌體弱,好心給我趕路用的。”
倆大漢眼睛一轉,將她仔細一打量,見那馬上的少年麵目雖白嫩俊秀,臉色卻很是蒼白失色,身形更是削瘦如紙,坐在馬背上歪歪斜斜,仿佛久病之人一般有氣無力。
再一想如果她真自北方而來,路上肯定少不了被劫道,畢竟這世上做山匪的可不止他們棠山派一家。
他們當然不會知道,青魚確實被打劫過,隻是每回被劫回去後又會被安安全全的送出來,那些普
通的山匪們可惹不起如今點滿醫藥技能的青魚,真把她劫了最後遭罪的還是他們。
大漢道:“你把馬留下。”
青魚:“我身子骨弱,沒馬便走不動路了。”
兩位大漢麵麵相覷,既不想放過這個肥羊,又擔心真搶走了馬會搞出人命。他們雖是山匪,卻隻做劫道的生意,並不會無故害人性命。
最後那兩人牽著馬把青魚帶上了山,他們二人榆木腦子想不出好辦法,不如讓大當家做決定。
青魚路上跟他們搭話,那倆山匪看著凶神惡煞,其實好忽悠的很,不久青魚就把棠山派給差不多摸清楚了。
十年前江南大旱,許多百姓家破人亡、流離失所,有位退伍的士兵組織一些無家可歸的青壯年,在棠山上創立了個棠山派,就做些劫富濟貧的行當。
棠山派一不殺人二不劫平民,行事作風相比一般山匪來說算好的,倒也沒被朝廷剿匪,慣愛行俠仗義的武林人士也不將這小門小派看在眼裡,於是一直生存至今。
青魚隨著兩人來到棠山上的山莊,山莊不大,屋舍都是樹木茅草建成的,莊內可以看到奔跑的孩童和訓練武藝的青壯年,還有幾位做著活計的女人。
注意到上山的幾人,有位男人走了過來。他長著一張沉穩的國字臉,氣宇軒昂眉目清正,是一副特彆正直的相貌。
青魚心底猜,這應該就是那位大當家了。
果然,男人看一眼青魚,對倆人說道:“你們怎的帶他上山了?”語氣含著責怪,眉頭也微蹙著,為了山莊裡人的安全,他們山莊的位置越少人知道越好。
“大當家的,我看這小子的馬匹極好,想搶了來的,”一位大漢說,“可他這人體弱多病,離了馬連路都走不動,我就想問問,這小子該怎麼處理?”
青魚觀察完那位大當家,就去打量這山莊裡的人,那邊訓練的青壯年大概有二十多個,看來這個幫派裡人真的不多,比她遇見的前幾個都少。而且這裡的人生活條件並不太好,穿的都是洗的發白的粗布麻衣,青魚還看到幾個正在繡帕子做活的年輕女子。
不論是大當家,還是那倆大漢,顯然都沒把削瘦乾癟的少年放在眼裡。
大當家說:“把他送下
山去吧。”他的臉色不大好,仿佛在憂慮著什麼,擺擺手看也沒看青魚就轉身走了。
一位大漢撓撓頭,有點糾結的模樣,似乎很舍不得放走這麼個肥羊。他眼巴巴的看了好幾眼青魚的小紅馬,酸溜溜的說:“算你小子走運,碰上我們大當家的......”
青魚笑,覺得他們挺好玩:“是是是,大當家心善,我看大當家像是有什麼煩惱,是怎麼回事?”
大漢說:“大當家的媳婦快生了,我們這裡不好找大夫,大當家的擔心著呢。”說完他才發覺自己話太多了,忍不住瞪了青魚一眼,惡狠狠道,“你小子問這麼多做什麼?”
兩位大漢,一位跟大當家回去了,剩下一位送青魚下山。他牽了青魚的馬韁就往山下走,打定主意不再跟她寒暄,隻聽身後少年慢悠悠道:“哎,大哥且慢,我恰好會點醫術,不知大當家的是否需要幫忙?”
青魚被聞訊而來的大當家恭恭敬敬迎進了門,見到了大當家的媳婦,一位躺在床上即將臨盆的孕婦。
“之前怠慢了小先生,請千萬海涵。”大當家的說著,弓下身子給青魚行禮,“麻煩您給看看內子的情況,她這幾日連身子也起不來了,實在令我憂心。”
青魚問道:“可我是男子,大當家也不介意嗎?”
大當家一愣,接著便搖頭道:“不知小先生知不知曉我的名聲?十年前我參軍入伍,抵禦外敵守衛家國,十年後我已落草為寇,成了人人畏懼的山匪,不過都是為了活下來罷了。什麼禮義廉恥,在人命麵前算的了什麼呢?”
青魚微微一笑,沒想到在思想封建的古代還能遇見如此心性開闊的人物,她溫聲道:“既然大當家不介意,那我也不扭捏了。”
她讓男人都出去,自己留在屋中給孕婦查看一番,情況不算複雜,孕婦懷了個雙胎,肚子裡的孩子給母體造成巨大的壓力,還沒到預產期就要生了。
給大當家講明情況後,青魚就在棠山派安頓了下來,由原本的被宰肥羊升級成人人尊敬的大夫,之前帶她上山的兄弟,兩人每見她一次都要向她道歉一次。
過了沒一天,大當家的夫人發動了,青魚給她接生下來一對龍鳳胎,三人均安。整個棠
山派都為這好消息沸騰起來,當天夜裡大家一起吃了頓好的,一眾人熱情邀請青魚留下來,加入棠山派。
青魚沒答應,第二天趁著大家酒喝多了迷糊著,自己一個人沿著原路下山走了。
小紅馬踢踢躂躂的邁著步子,穿過山林與荒野,進了衡陽城城門。
衡陽城很大,可以說是南部最繁華的一座城,有條洛河流經,眾多南方城市沿洛水分布,互相溝通往來。青魚進城沒走多久就看到了一條寬闊的河,河麵上漂浮著一艘裝飾華麗的畫舫。
畫舫上或坐或站著好些女子,穿著各式各樣的彩衣,嬌笑聲如銀鈴一般清脆悅耳。
青魚看著那幅畫麵,忽然想起上輩子,她與後宮中的女子也曾在湖中泛舟,說笑玩鬨。
那艘畫舫上的女人自然不是宮妃,她們穿著打扮很是豔麗,不似一般良家女子。船上還有幾位富貴公子哥,與女子們或摟摟抱抱、或把酒言歡、或彈琴跳舞,場麵極其曖昧。
青魚騎著馬走在河邊的道路上,也許是她的目光太專注,有位鵝黃色裙子的少女注意到她,倚在欄杆上衝她嫣然一笑,嬌聲道:“公子,要過來玩嗎?”
少女的聲音如黃鸝般甜軟,眾人的視線都被吸引了過來,一位白衣公子一手拿著把折扇,將那少女抱進懷中,笑道:“小狸兒莫不是看上他了?本公子可要吃味了。”
其他幾位公子也連聲附和:“那般窮酸樣,怎勞得小狸兒邀約?”
“我看哪,那小公子怕是連女人的手都沒牽過,還是個孩子呢!”
眾人嘻嘻笑著,叫做小狸兒的少女撅了嘴,被白衣公子摟著灌了兩口酒才放過,再轉頭去看時,河邊那一人一馬早已不見了蹤影。少女心中陡然湧出一絲悵惘,她想起那少年沉靜似水的黑眸,仿佛還近在眼前。
青魚早將那艘畫舫拋到腦後,驅著馬前往城中最繁華的街市,然後找了個旅店定了個房。她準備在這裡停留幾天,衡陽城經洛水連接南方諸城,這裡人流量大,消息也多,可以探聽一下她需要的消息。
衡陽市和京城很不一樣,這裡不比天子腳下,民風更加開放,青魚在這呆了一天,出門逛了逛就撞見了好幾起事故。
比如
路邊賣身葬父的美貌女子被惡霸強搶,比如武林人士打架鬥毆毀壞了小攤販的店,比如趁著人群雜亂進行偷竊的渾身臟兮兮的小乞兒。
“哎,小丫頭,我身上的錢你也敢偷啊。”青魚轉身,對身後跟著的小孩說。
小孩臉上都是烏黑的印子,頭發亂糟糟的,被發現後扭頭就要跑,然後被青魚一把揪住了衣領。
“你跑什麼?”青魚想著,她今天裝扮成一個少年俠客的模樣,又不是很醜,怎麼這小孩看到她就要跑。
“我不跑留著給你抓嗎?”臟到看不出性彆的小姑娘說。
青魚笑:“你跑了難道我就抓不住你嗎?”她晃了晃手裡揪住的衣領,小孩身子也跟著晃了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