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魚沒想到會這麼快再見到安德烈。
兩天之後的半夜,她正睡的好好的,突然感到神識籠罩範圍內有異物入侵。經過數個世界的輪回,她的精神力已極為強大,平日裡一般會無意識包圍住居住的宮殿,保障自身的安全。
夜深人靜之時,窗外那一點窸窸窣窣的聲響很細微,卻逃不過她的感知。
她房間裡的窗戶沒關,半開了一扇,幽幽的銀色月光探進來,可以看到窗外種植的花木的影子,黑魆魆的看不清楚形貌,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夜來香的芬芳氣息。
四周很靜,有小蟲子尖銳的叫聲傳來。青魚睜著眼睛望向窗口,她的神識觸碰到了窗外的人,是很熟悉的味道。
提起的精神放鬆下來,她瞥一眼睡在旁邊塌上的女仆,指尖輕輕一動,那女仆立刻睡的更深沉了。
青魚從床上下來,踩著地毯悄無聲息走到窗邊,她還太矮,看不到窗外的景象,不得不控製一個凳子移過來,然後爬上了凳子扒著窗台往外望。
“安德烈,你在做什麼?”
安德烈正蹲在窗台下做著心理鬥爭,糾結自己到底要不要進去找那個小魔法師。被青魚救出來後,終於獲得了自由,安德烈起初是興奮的。可當他走出教廷,獨自一人踏上人來人往的道路,他頓時陷入了現實的迷茫。
起初他想要回家,可被關了那麼多年,現在的他虛弱到根本沒有力氣飛越大海回到龍島。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是,他是個路癡,無法準確辨認方向。在主城的街道上走了兩天,他都沒走出城門離開這個人類的城市,又因為太餓了,被一個奴隸販子哄騙著將他當作男奴,打算賣給那些愛玩的貴族夫人們。
好在安德烈還沒傻到底,被貴族夫人拉著手摸了把臉蛋後,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被騙了,用蠻力掙脫包圍逃了出來。
後來,他聞著小魔法師留下的氣味,無意識的找到了這裡。
來到小魔法師窗下,他才反應過來自己到底做了什麼。
安德烈猶豫了半天,想到一個主意,他可以和小魔法師解釋,他並不是自己生活不下去,隻是想來報答她的恩情,這樣應該不會顯得他太弱吧?
剛想好這一絕妙的說法,頭頂便響起一道稚嫩又清脆的童音。
蹲在地上的安德烈一抖,刷的站了起來,與踩著凳子扶著窗欞的小孩對視。對方原本琥珀色的眼珠,在光線昏暗的黑夜看起來黑溜溜的,如同世間最純正的黑耀石。
被這雙眼睛靜靜注視著,安德烈頓時緊張起來,不自覺的想要擺出成熟的架勢,一字一頓道:“我來報答你的恩情,請問你是否缺一位騎士?”
人類的壽命短暫極了,小魔法師一看便是心地善良的人,他完全可以給她當一輩子的騎士作為報答,也不耽誤他的時間。最主要的是,跟著小魔法師,可以吃飽肚子。
青魚狐疑的打量他,見他一臉義正嚴辭,想到劇情裡安德烈也曾當了愛伊莎的騎士。沒想到她不是女主,竟然還有女主待遇。這頭龍三觀品行倒是很端正,懂得知恩圖報。
但自己有自保的實力,目前並不需要騎士,青魚正打算拒絕安德烈,可看著紅發男人神情裡濃濃的期待,紅瞳亮晶晶的瞧著她,她還是忍不住改口了。
“好吧,既然你決定了,那我允許你做我的騎士。”
*
第二天,莫莉夫人參加一場貴婦人的茶話會,帶上了非要跟著一起去的女兒。兩人在回程的路上,碰見一個街邊乞討的紅發男人,莫莉夫人認出那是上次在教廷陪著赫爾玩耍的人。
莫莉夫人心腸很軟,看這男人明明如此窮困潦倒,卻並沒有因此變得墮落,還擁有著虔誠的信念來教廷禱告。她心中對他多了一分欣賞。
她原本打算扔幾塊錢幣給他,不料赫爾認出了男人,一口一個叔叔好可憐,我們把他帶回家吧。
安德烈單膝跪地,表示自己願意當小姐的騎士,一生守衛她的安全。
這完全戳中了莫莉夫人的軟肋,要問她最在乎什麼,她絕對會毫不猶豫的說赫爾。她擔心自己離去後,留下女兒孤立無援,如果有了一位騎士守護她,她也能放心多了。
莫斯公國的律法裡麵,有一條騎士守則,大部分騎士都是窮苦人家的孩子為了報酬,參與國家征兵被派往邊境抵禦亡靈。還有一種騎士,則是一位男性向光明神起誓,自願成為一位女性的守護者,為她奉獻一生不得背叛。
一般後一種騎士默認為追求者,但安德烈和青魚的年齡相差太大,莫莉夫人絲毫沒有懷疑他的意圖,在安德烈展示了自己強悍的力量後,莫莉夫人欣喜的將他帶回了宮殿。
接下來幾天,在發現安德烈的食量與他的力氣一樣,遠超常人之後,莫莉夫人臉上的笑容漸漸轉化為了憂愁。
“我的小赫爾,媽媽有些擔心,我的決定是不是錯了......”莫莉夫人憂心忡忡,仿佛已經預料到了,她們會被這位騎士吃窮的未來。
當然,暫時還不至於到那樣的場麵。
此時此刻困擾她們的,是另外一件事。
安德烈的外貌太出眾了,那樣俊美的、有著一身野獸般凶悍氣息的男人,隨著莫莉夫人進入皇宮不到一天,消息就插上翅膀一樣傳了出去。
得知安德烈是赫爾小公主的騎士,向來被眾位貴婦冷落的莫莉夫人,頓時成了社交的熱門人選。她的宮殿也從門可羅雀變成了門庭若市,各位貴婦人造訪,前來瞻仰安德烈的容顏,企圖與他進行一場深入交流。
在男歡女愛這一點上,西方比東方開放的多。
基本男人和女人們都一樣,男人們包.養情婦,女人們同樣可以與看上眼的男人風流一度。尤其是宮廷皇族與貴族富人們,私生活糜爛的令人驚歎。
比如愛伊莎的母親樂佩夫人,年輕還是位閨閣小姐時便豔名出眾,她有一頭金燦的頭發,碧綠色的眼珠,被眾多貴族公子們譽為璀璨奪目的珍寶,還未嫁給國王她的入幕之賓就有好幾位,後來進入皇宮,背地裡也不曾少過情人。
國王厭惡她,很大程度上便是因她太過放.蕩。
這回聽說安德烈的事,樂佩夫人如聞見香味的蝴蝶般翩翩飛來,以往她看不上出身低微的莫莉夫人,特彆是莫莉夫人還比她更受寵,這讓她感到羞辱。如今她與莫莉夫人言笑晏晏,嬉笑打趣,好的像是異父異母的親生姐妹。
麵對眾多試探,莫莉夫人不動如山。畢竟這件事與她無關,安德烈不是她的仆從或奴隸,他是赫爾的騎士,他有決定自己行為的權利。
而安德烈,他比所有人都淡定,因為他就是一個純粹的飯桶。
周圍那些女人的試探,他一概不懂,每天除了吃飯就是吃飯。在這頭龍的觀念裡,完全沒有交.配這個概念,就算有也是和一頭母龍,而不是弱小的人類女人。
貴婦人邀請他參加晚宴,安德烈問有沒有吃的?樂佩夫人請他一起跳舞,安德烈說沒有吃的不去,還有人看出他貪吃屬性,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給他送加了料的飯菜。可能藥倒人的東西,對龍來說絲毫不起作用。
如此一段時間過去,見安德烈如此油鹽不進,眾人紛紛扼腕歎息,無奈放棄了。
安德烈借此機會好好吃了一番貴族的山珍海味,青魚和莫莉夫人則在一邊看夠了熱鬨,各自都很心滿意足。
青魚也看出來,安德烈這頭龍是真的懵懂的像個孩子。那些貴婦人铩羽而歸,離去之後,安德烈仍不清楚她們的來意,被青魚解釋後才搞明白原因。
“尊貴的龍怎麼可能與弱小的人類交.配!”安德烈瞪大眼睛,“異族相戀違背了神的意誌,是絕對不允許存在的。”
青魚心中默默腹誹,書裡他還對愛伊莎一見鐘情呢,那時候怎麼沒有現在的遲鈍?說到底,隻是因為對的人還沒來而已。
但很快,他們這對劇情裡的有情人就相見了。莫莉夫人再一次帶著青魚去做禱告,這回還帶上了新上任的騎士安德烈。
作為青魚的騎士,安德烈平日裡會寸步不離的跟隨青魚,青魚去找愛伊莎,他自然也跟著。
一看到青魚,愛伊莎便急急的衝了過來,張開手臂熊抱住了青魚:“赫爾姐姐!愛伊莎好想你~”
小孩兒的聲音嫩嫩的、軟綿綿的,像甜蜜蜜的棉花糖。她在這裡沒有朋友,也無人陪伴,每天被要求跪在神像前祈禱,一個人呆在空蕩的大殿中,小小年紀就感覺到了孤獨。
青魚每周都會來陪她一段時間,於是在愛伊莎心中,赫爾姐姐超越了媽媽的位置,成了她最期待見到的人。
接住這個小糖衣炮彈,青魚笑道:“愛伊莎,我不是說了今天會過來嗎。”
愛伊莎鼓著白嫩嫩的包子臉說:“我太想念赫爾姐姐了嘛,想早一點、再早一點見到你~”
小孩可愛又甜蜜,真心說出來的話總能叫人心軟的一塌糊塗。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青魚就一直在思考,愛伊莎身為光明聖女,常年生活在莊嚴肅穆的教堂,受最聖潔的環境影響,最後怎麼會變成......那樣罔顧人倫的人呢?
經曆了這麼多世界,青魚早已不把這些世界隻當作,她曾見過的每個人,都和所有正常人一樣,有自己的思想和各色各樣的性情。所以在接受了這個世界的劇情後,她就很疑惑愛伊莎為什麼會做出和自己人生經曆不一樣的選擇。
這兩年,也差不多讓她意識到了問題的根本所在。
愛伊莎三歲就被抱走,離開母親進入教廷,這時候的她已經開始記事,自然也清楚自己的母親是誰。當離開了親人,來到一個冰冷的沒有溫情的地方,她能夠想念的也隻有母親樂佩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