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央縮在被子, 牙齒緊緊咬住下嘴唇。
因為太用力拉住被子,手背上的經脈十分明顯。
她現在根本不敢抬起頭看裴展和齊玖一眼, 生怕會讓裴展看不出不對勁, 她實在怕了裴展。
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可怕的人。
“齊醫生,季央說她身體不舒服。”
季央聽見裴展的聲音, 仿佛是對她的關心, 隻有她自己知道, 那種關心下潛伏著怎樣的尖刺, 能把人刺得遍體鱗傷。
她一點都不想聽見裴展的聲音。
齊玖走到她麵前, 聲音從很近的上方傳來, “季央, 彆蒙著被子呀,哪裡不舒服要說出來。”
“你現在對裴展來說可重要了。”
齊玖似乎話裡有話。
裴展冷冷打斷道:“閉嘴。”
齊玖笑嘻嘻的:“那我不說了。”
他的語氣總是這樣奇怪, 季央原來以為是自己的問題, 怎麼總覺得齊玖陰陽怪氣的, 裴展說是她多想了。
她現在才知道她並沒有多想, 齊玖知道真相,知道裴展對她好並不是因為其他, 隻是貪圖她的特殊體質,想研究出她血液的秘密。
齊玖肯定心裡也是在嘲笑她吧。
嘲笑她居然還相信裴展,居然還用自己的身體替裴展擋掉喪屍的攻擊。
其實那不過是裴展的真實目的。
齊玖每次來給她看病時, 會想什麼,大概是裴展這戲做得還真完善。
她竟然眼瞎到這種程度,沒有發現不妥之處。
季央用手捂住自己的脖子, 幾乎要說不出話。
她強逼著自己回應,聲音沙啞得不像話。
“我沒事,我隻是想睡會。”
聲音極低,這樣聽上去好像也並不是很嚴重。
齊玖說:“我看她沒什麼打問題,你這麼著急來找我,我還以為出了什麼大事了。”
“好了,我先回去了,沒事彆來打擾我。我研究正做到關鍵的地方。”
“滾吧。”裴展說。
齊玖笑嘻嘻地滾了。
季央原來還好奇裴展和齊玖之間的關係,他們不像是上下級。
她今天真是賺翻了呀,出去了一趟,所有的疑惑都清楚了。
隻是真的賺到了嗎?為什麼她現在卻是痛苦不堪?
“起來吃飯。”裴展說。
季央用被子捂住自己的頭:“我今天不想吃,你讓我休息一會吧。”
說到最後,她聲音差點哽咽。
裴展,求求你,不要再逼她了。
她現在誰都不想見到,裴展尤其。
該怎麼辦?
不僅是一腔感情被辜負,還有她的命呀,總不能為了一場感情連自己的性命都不顧了。
其實她更想什麼都不顧,和裴展吵一架或者是打一架。
她知道自己打不贏裴展,可真的好需要這樣的的方式發泄。
可她知道不行,她不能做這些事。
在極度的恐懼和痛苦中,還在慢慢思考,千萬不能讓裴展知道她已經知曉了所有的事情。
季央想起自己經曆過的所有,她做這麼多到底是為什麼什麼,是為了回家呀。
這些再讓人痛苦再讓人難堪,都不是真實存在的。
她居然差點忘了自己的任務,好傻啊,居然被裴展騙了這麼久。
如果係統還在,肯定會狠狠罵她,這世界上沒有比她更蠢的人了。
她蠢了這麼久,不能在繼續蠢下去了。
還好現在還不晚,還好她的命還在,還好她現在對裴展還有用。
裴展沒有被她這樣拒絕過,一時之間氣氛凝滯。
“行,你休息。”裴展出去了。
季央總算覺得壓抑的氣氛好了一點,她腦海裡亂成了一團線。
終於敢把腦袋從被子裡釋放出來,臉上的表情是那種極度茫然的。
在聽到秘密之後,下意識的躲避。
現在才有一點時間思考,到底應該怎麼做。
可是要怎麼做。
她每天都會在藥物的控製下昏睡過去,在睡夢中,毫不知覺的情況下被人抽走血液。
她覺得自己再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就會死了。
她打不過裴展,無數次提出想回去,裴展也不同意。
她甚至聯係不到任何一個人,就算聯係到了又怎樣。
沒有人會幫她,誰會冒著得罪基地老大的危險來幫她。
更何況,裴展如此強大,誰能來救她?
沒有人。
她隻有自己。
季央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可是越想越覺得心驚。
她清楚地意識到自己現在的處境危險萬分,她能倚賴的人居然隻有裴展。
趁著裴展還不知道她的秘密,趁著裴展現在還願意做戲。
手腳有些無力,季央看著那碗紅棗粥,那是裴展親手做的。
她覺得很可笑,裴展這樣的人連做戲都無可挑剔。
明明可以交給彆人完成的事情,他親自動手,她玩不過他也不是沒有理由的。
季央看著那一碗粥,很想把它扔掉,但她知道不行。
她現在太虛弱了,恐怕就是拿一把刀給她,她也拿不起。
她端起粥,一口一口喝掉。
口中是熟悉的食物味道,每一粒米都熬得極軟,這在末世算是無價吧。
換做彆人,可能很願意被這樣對待,不就是一點血液嗎,隻要能吃飽飯就行了。
可是她不願意。
咽下的軟粥現在像是尖刺,刺得她喉嚨發痛,幾乎快要嘔吐出來,她強逼著自己咽下去。
然後躺在床上閉目養神,思緒不敢有一秒的停歇。
她隻能靠自己,隻能自救。
不久後,裴展回來了。
雖然給自己做了許多心理建設,但季央發現,在看到裴展的那一刻,她的眼睛還是不自覺躲閃,真的不想看見他啊。
她強逼著自己抬起頭,想象著,原來的她麵對裴展會是怎樣的表情。
可是越想,越覺得惡心,原來她對裴展是這樣的。
目光總忍不住跟隨他,會不自覺對著他笑,對著他撒嬌。
她不由得去猜想,裴展會怎麼想,她發現自己沒法想象,越想象越覺得難堪,仿佛一顆心被人丟到了地下還踩了幾腳。
她的麵子她的自尊她的所有都低到了塵埃了。
裴展真的是,不用做什麼,就能把她羞辱至此啊。
裴展走到她身邊,她這次總算沒有把頭再蒙進被子裡。
至少才從被子裡出來,頭發有點亂糟糟的。
其中不聽話的兩撮,更是直晃晃的翹起。
裴展伸出手,把她那兩撮頭發給按下去。
才發現,她臉白的不像話,牙齒不由自主地咬住唇。
“怎麼?”他問道,眉心微微擰起。
季央聲音很低:“沒事,我隻是有點困。”
“再來齊玖來看看。”裴展說。
季央連忙攔住了她,她不想讓齊玖看到這一幕,會讓她覺得更屈辱。
“我真的沒事,剛才齊醫生不都說了嗎,你彆讓他來了。”她終於抬起頭,看著裴展的臉,心中卻是一顫,朝他露出一個小小的笑容。
裴展摸了摸她的額頭,溫度好像偏低。
季央看上去不太對勁,裴展試著回想起最近發生的事情,並沒有什麼紕漏之處。
她正用著一雙兔子似的眼睛看著他,有點可憐有些祈求。
裴展心軟了:“行。”
季央卻仍然是提心吊膽的,她可悲的發現,可能以後她都要這樣麵對裴展了。
心無時無刻不提在半空,麵上卻還要轉出一無所知的單純樣子。
裴展看了一眼床頭櫃上的碗,她已經把粥全部喝光了。
“吃飽了嗎?”裴展問。
季央點了點頭。
“還想吃點什麼?”
季央搖搖頭,裴展對她的好,她現在隻覺得是在養豬。
平時對她多好呀,好吃好喝伺候著,等到可以宰殺了,絕對不會手軟。
可是她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呀,她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意願。
裴展憑什麼、憑什麼要這樣決定她的人生。
季央表現得有點困,打了好幾個嗬欠,也不說話,就靜靜地躺在床上。
裴展向來是一個話不多的人,氣氛便十分安靜,安靜得有些可怕。
“我想睡了。”季央弱弱地說。
裴展看了她一眼,然後直接掀開她身旁的被子,側身而上:“我陪你睡。”
她的身體瞬間僵硬,簡直想把裴展給踢下去。
但她不能,隻能同他商量著:“你不是和彆人一起睡,會睡不好嗎,你回去吧。”
裴展眯著眼睛看她,眼中有著淡淡的審視。
“我不想睡,我陪你。”
季央還想說點什麼,裴展已經把她肩攬住。
“睡吧。”
她哪裡睡得著,季央懷疑裴展是故意的。
她不知道裴展現在的想法,也揣摩不出分毫,她知道自己現在做的事情和往常已經有些不一樣了。
裴展肯定發現了,她不能再拒絕他了。
如果換做平時的季央,麵對裴展這樣的動作,會怎樣呢?
會欣喜吧,去他娘的欣喜,她現在快惡心死了。
身邊躺著這樣一個人,季央怎麼睡得著。
她身體是僵硬的,往常在床上喜歡東翻西滾,這次卻是一反常態,一動不動。
裴展也沒有動靜,季央心裡在想著,裴展到底還有多久會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