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日詩歌(1)(1 / 2)

睡夠了嗎 棲見 7149 字 3個月前

時吟見過顧從禮的畫, 卻是第一次看見他的字。

紅色的字體淩厲乾淨, 力透紙背,長長的一行整整齊齊, 每一個字高矮大小看著都無甚差彆, 像是用尺子比著寫的。

讓時吟這種從小養成的壞習慣寫字有點歪的人好生羨慕。

她帶著一遝子影印稿回家,稿子往工作室桌子上一丟,就準備去看個電影摸摸魚。

剛走出去兩步, 腦海中浮現出男人揉著眼角的時候,略顯疲憊的神情。

前一天同學聚會出去的時候,他也是喝了酒的。

時吟腳步一頓,背著身倒退著走到桌邊, 垂眼看著桌上的牛皮紙袋, 靜了幾秒。

時吟長歎了口氣。

這是她的作品,八月要用來參加新人賞的,她得做到最好。

下午一點,梁秋實來的時候, 房子裡靜悄悄的一片。

往常這個時間, 時一老師應該正倒著掛在沙發上,手裡捏著PSP打遊戲, 身邊堆著薯片袋子和巧克力皮。

而此時, 客廳裡空無一人,茶幾上乾乾淨淨, 兩本漫畫書攤開在沙發上,除此之外沒有彆的雜物。

梁秋實以為時吟是出去玩了沒在家, 試探性地喊了一聲:“時一老師?”

沒人應聲。

梁秋實推開了工作室的門。

時吟穿著居家服坐在電腦前,頭上套著一個粉色的小兔子毛巾發箍,細碎的額發全部抓上去,整個人趴在數位板上,隻能看得見一個漆黑的腦瓜頂和半個白皙額頭。

梁秋實有種撞了鬼的感覺。

從來沒有見過天黑以前工作的時一老師。

他走過來,時吟剛好抬起頭,手裡捏著筆,警惕地看著他:“你是怎麼進來的?”

梁秋實已經習慣了她的間歇性發瘋,冷靜道:“您半年前就把鑰匙給我了。”

時吟麵無表情的看了他幾秒,“哦”了一聲,重新垂下頭去:“《ECHO》前幾頁我之前畫出來了,你補一下遠景,然後把網點上了吧。”

梁秋實放下東西,彎腰開電腦:“老師,完結篇的彩圖你畫了嗎。”

“……”

時吟假裝沒聽見。

“ECHO後麵十頁的原稿呢。”

時吟裝聾作啞。

“新人賞八月就開始了,您現在還在修改NAME嗎。”

“……”

時吟終於憤怒地摔了筆:“你怎麼回事兒,你到底想乾什麼??”

梁秋實對她的憤怒視而不見:“提醒您一下還有多少工作沒做,這都幾號了,老師您長點心,我聽說新主編可跟趙編輯不一樣,是個很不好說話的人。”

他有多不好說話我當然比你清楚。

時吟瞬間就萎了,長長歎了口氣,無精打采地朝梁秋實擺了擺手:“我晚飯之前把分鏡草稿改完,今天晚上通宵畫出彩頁,明天開始畫完《ECHO》剩下的十頁原稿,退下吧,球球。”

梁秋實裝模作樣:“遵旨。”

時吟翻了個白眼。

*

時吟的新漫畫暫定名為《鴻鳴》,畫的是刀。

傳說上古時期軒轅黃帝造金劍出爐時,餘下原料因高溫未褪去,自行流向模底,形成刀型,稱為鴻鳴刀。

因為是自成刀型,鴻鳴刀自我意識極強,並且威力足以和軒轅劍匹敵,持有者意誌力薄弱甚至會被其反噬,黃帝深覺後患無窮,欲以軒轅劍毀之,結果沒想到被它化形而逃,從此銷聲匿跡。

直到漢代才重現於世,而此時,這刀已經能夠修煉成人型。

三十多張草稿修完又畫了一頁原稿,結束已經淩晨了,窗外夜幕低垂,時吟數位板一推,哀嚎一聲,整個人平攤在桌子上,頭暈眼花,意識模糊。

肚子餓過了頭就感受不到餓了,時吟揉了揉眼睛,撐著桌邊抬起頭來,把修好的分鏡草稿發給了顧從禮。

發完,她電腦一推,按了按生疼的脖頸,起身出了工作室。

梁秋實早就回去了,房子裡安安靜靜,客廳沒開燈,時吟赤著腳走到落地窗邊,撥開綠油油的綠蘿藤葉,窗外燈火闌珊,整座城市被盛夏的夜晚溫柔浸泡。

連續用眼十幾個小時,此時看著街燈像是疊了影,她微眯著眼,看著窗外長街發呆。

時吟沒想到會再見到顧從禮。

她沒心沒肺了六年,本來以為事情已經過去了,其實現在想想看,她當年喜歡顧從禮哪兒呢?她對他完全不了解,最直接的吸引,也就隻有那張臉了。

時吟覺得,她當時其實應該也沒那麼喜歡顧從禮,之所以會那麼執著於他,也隻是青春期執念帶給她了某種錯覺。

可是,她再也沒有遇見過第二個像他一樣的人。

她青春年少時期的執念起點實在是太高了,導致她直到現在都沒能再看上誰,也沒有誰覆蓋掉他在他腦海裡的影子,時吟有些憂鬱,覺得自己可能要單身一輩子了。

單就算了,她現在還要斟酌著到底要用什麼樣的態度對待顧從禮。

她看著窗外,盤腿直接坐在地毯上,夏夜裡風都帶著燥熱悶潮,不見涼意,時吟將窗戶開得大大的,然後伸長了手臂去夠旁邊的空調遙控,開到最低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