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死予生(5)(1 / 2)

睡夠了嗎 棲見 8441 字 4個月前

十一月底的那天, 顧從禮接到了顧璘的電話。

他沒有存號碼的習慣, 通訊錄裡麵的手機號一共也沒幾個, 顧從禮人還在編輯部, 從會議室走出來, 漫不經心接起來:“您好。”

對方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是我。”

顧從禮腳步一頓。

編輯部例行加班,一出了會議室周圍吵吵嚷嚷的, 電話聲音此起彼伏,顧從禮沒說話, 那邊也就一片安靜。

過了幾秒,顧璘才問:“你在哪?怎麼這麼吵。”

“上班,”顧從禮走回到桌前,把手裡的東西放下, 靠進椅子裡,打開電腦, “有什麼事嗎?”

“上班?”顧璘慢慢地重複道,“你現在在做什麼。”

顧從禮笑了,看著電腦桌麵, 語調有點懶:“我在做什麼,你不知道嗎?”

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現在在做什麼。

顧從禮一直覺得, 自己跟顧璘很像。

血緣的力量很可怕, 從小, 他就覺得他在有些地方跟顧璘一模一樣。

某些思想,對不在意的事物、情感上的淡漠, 還有過於極端的掌控欲。

他是掌握皇權的王,國土之上任何人都不能忤逆他。

顧從禮覺得,自己的病症比起他來,好像還要輕一點。

至少沒到無藥可醫的程度。

顧璘沉默了一下,忽然道:“我去看過你媽了。”

顧從禮一頓。

他人靠在椅子裡,笑意消失得無影無蹤,緊繃著唇角,眸光斂起:“誰讓你去了。”

顧璘似乎完全不在意兒子糟糕的語氣,依然平靜地,聽起來沒什麼情緒起伏繼續道:“我的助理跟我說,你把她接出來了?”

顧從禮冷冷勾起唇角,淡聲:“你助理消息可真靈通。”

他半年前就接出來了,他不可能不知道。

顧璘歎息了一聲,似乎是在抱怨兒子的任性讓他有點苦惱:“你不應該把她帶出來的,她在那邊得到了最好的治療——”

“神經病。”顧從禮把電話掛了。

他沉默地坐了十分鐘,忽然起身,抓過外套和車鑰匙,人轉身往外走。

上了車以後,他給曹姨打了個電話。

電話那頭聲音很嘈雜,有女人在尖叫,還有桌椅翻倒的聲音,說些什麼顧從禮分辨不清。

下一秒,手機被誰搶走,然後是一片寂靜。

白露輕柔的聲音,軟軟傳來:“阿禮,我今天夢見你爸爸來了。”

顧從禮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白露在那邊,低低輕輕的笑:“我夢見他就站在門口的地方,他看見我了,然後轉身走了。”

“我跟他說話,可是他不理我,”她委屈地,語無倫次地說,“明明就是夢裡,他為什麼也不理我,我就說他真的來了,她們全都說沒有,她們騙人。”

“阿禮,阿禮,你什麼時候放學,媽媽給你烤了個蛋糕,你再不回來就冷了,冷了不好吃的。”

顧從禮喉嚨乾乾澀澀,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閉了閉眼,淡淡說:“媽。”

白露還在歡快地,不停地說:“我今天中午還烤了個蘋果撻,放了好多好多蘋果,還剩了一塊兒,媽媽給你留著,特地沒讓彆人吃,等你回來嘗嘗。”

“你要去看醫生嗎。”

女人的話音戛然而止。

顧從禮耐心地:“你生病了,就像感冒一樣,感冒要看醫生,看過了就好了,我帶你去看醫生,好不好?”

“我沒有……”她喃喃著,忽然低低哭起來了,“我沒有,我不要看醫生,我又沒有病,我為什麼要去看醫生,阿禮,阿禮,你也不要媽媽了嗎?”

“你也不要我了,你也不要我!你也要把我送走!”

她尖叫著,下一秒,電話被她掛斷。

十幾分鐘後,曹姨打了電話過來:“夫人剛剛打了鎮定劑,現在已經睡了。”

顧從禮仰著頭,靠坐在車裡,淡淡“嗯”了一聲。

曹姨歎了口氣:“治療的事情還是要慢慢來,不能急,她現在確實是對這方麵比較抵觸,這種事情還是要你來跟她說,我們的話肯定是不行的。”

“我知道。”顧從禮依然語氣淡淡,聽不出什麼情緒。

曹姨歎了口氣,又說了兩句話,才準備掛掉,掛之前,她忽然叫了他一聲。

顧從禮沒應聲。

曹姨猶豫了一下,才道:“你自己也要注意自己,彆給自己太大壓力,會好的。”

顧從禮坐在車裡,垂著眸,忽然笑了。

這麼畸形的家庭。

這麼不正常的父親和母親。

大概還有一個,同樣不太正常的自己。

*

時吟觀察了梁秋實整整兩個禮拜,終於確定了,他確實有點不對勁。

何止是有點,他簡直太不對勁了,時吟覺得自己之前一定是談戀愛談得智商降到負五了,才沒有發現。

比如,冰箱裡再也沒有來自梁球球同誌的水果和零食,再也沒有畫完一頁分鏡以後休息時間的扯屁,梁秋實整個人都變得安靜了不少,時吟有些時候甚至覺得,他在刻意躲著她。

終於,這天下午,時吟忍不住,在梁秋實傳給她一頁畫好的分鏡背景,透視又又又又出現了差錯以後,看著他幽幽問道:“球球,你是談戀愛了嗎?”

助手小魚:“誒?!”

梁秋實差點被口水嗆著:“我沒有,你突然之間問得這是什麼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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