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張寶珠番外(1 / 2)

木板床上蜷縮著的那道人影猛地睜開了雙眼,她滿頭大汗淋漓,就像是做了什麼噩夢一般。

狹小而又昏暗的環境中,隻能夠聽到她那急促的呼吸聲,好半晌,才逐漸安穩了下來。

張寶珠就像是做了一場又長又很清晰的夢,在夢裡,她是一個高高在上的旁觀者,木然的看著自己身體的一舉一動。

醒來的前一秒,她隻感覺到了一股強大的吸力傳來,緊接著,強烈的失重感迫使她搶回了身體的操縱權。

無聲的咽了一口唾沫,張寶珠顫顫悠悠的從床上爬起,走到了餐桌邊上,替自己倒了一杯涼水。

仰頭將杯子裡的水一飲而儘後,喉嚨處的緊繃感終於有所緩解,她這才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濁氣。

借著旁邊窗戶透進來的月光,張寶珠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番這間已經居住了多年的小平房,不知第多少次的,心中升起了一股悲涼的情緒。

垂眸,她盯著自己的雙手看了好一會兒,緩慢的屈起手指,握成了拳。

那道靈魂殘存的感覺還是那樣的明顯,對方一定是把什麼東西遺忘在這具軀殼裡了,她想。

張寶珠複又摸上了胸腔裡那顆在跳動的健壯心臟,那東西應該是直麵生活的勇氣吧。

第二日一早,天剛剛亮,她便背著那大布兜子匆匆的走出了家門。

這條巷弄因為近日接連出了不少的事兒,顯得愈發的安靜了,甚至連狗吠聲都聽不到。

換乘了最早班的地鐵,張寶珠順利的抵達了一家公立醫院,她的丈夫崔永福正在住院部接受治療。

順著電梯來到了七樓,隻一眼她就確定了崔永福所在的病房方位,門外的兩個警察是那樣的顯眼,在人群中稱得上是鶴立雞群的存在了。

在心中默默地給自己加了油,隨後張寶珠便快步上前,客氣的和兩名警察表明了身份和來意。

其中那個女警在核實過她的身份,並確認無誤後,幫著她推開了身後病房的門。

崔永福受的傷不算特彆的嚴重,在經過精心的治療後,早就已經蘇醒,這會兒正百無聊賴的仰躺在病床上,瞪圓了眼睛數著病房的棚頂到底是由幾塊板子拚成的。

聽到門口處傳來的動靜,男人微微抬起頭望了過去。

瞧著慢慢走過來的張寶珠,崔永福有著一瞬間的恍神,本來在看到這張熟悉的臉的時候,他下意識的就心頭一抽抽。

但又仔細看了兩眼,莫名的他有種直覺,眼前的這個才是陪伴了自己多年的妻子,那個懦弱無能,就算被他扇了巴掌也隻會嚶嚶哭的張寶珠。

於是,他衝著來人中氣十足的大喝了一聲:“賤人,還不快過來給我倒杯水?!”

張寶珠被他這麼一嗬斥,整個人不受控製的微微顫抖了起來,被長期家暴的陰影早就浸入了她的骨血,即便早已做足了心理準備,這一幕還是讓她覺得難受至極。

男人那吃定了她會屈服的、洋洋自得的目光就像是一柄利劍,直直的插進了她的心臟裡,呼吸甚至都開始變得困難。

咬緊了後槽牙,張寶珠垂在身側手緊握成拳,她邁開了步子,以一個不快也不慢的速度走到了病床前。

接著,他在崔永福不屑的注視下,高高的揚起了右手。

啪!

一個響亮的巴掌聲在病房裡響起,即便全身顫抖的更厲害了,張寶珠還是用儘了全身的力氣,一字一句的低吼出了那句話:“我要和你離婚!”

等到從醫院的大門走出來,她微微眯起眼仰頭望著天上那有些刺目的陽光,整個人有一種剛剛

從十八層地獄爬上來的脫力感。

秋天的太陽,照到人的身上依舊帶著幾分暖意,她沿著街邊走著,最終買了一根兩塊錢的甜筒,鄭重的和自己不堪的過去告了彆。

關於離婚手續,她咬一咬牙掏出了身上所有的積蓄去委托律師幫忙辦理,再加上警方那邊的積極配合,過了大概三個多月,有著崔永福簽字的離婚協議書終於送到了她的手中。

彼時她已經搬離了原本住著的那片平房區,重新租住了一間一室一廳的樓房,雖然周邊的環境設施依然老舊,但是相比於之前已經算得上是非常不錯的了。

因為沒了崔永福的拖累,她也不想繼續為了高收入去做什麼住家保姆,思來想去,還是選擇回歸了老本行,去開大巴車。

正式入職之後,張寶珠適應的很快。

她覺得沒有了和難纏雇主之間的家長裡短,也不用隨時想著小孩子在哪裡、會不會有危險的這種日子萬分輕鬆,連呼吸之間都帶上了幾分自由的味道。

這天,她接到了公司調度的電話,習慣性的問了一下跑的這一趟的目的地和路線。

在聽到電話那麵調度的簡短敘述後,張寶珠不著痕跡的皺了皺眉,去鄰市還要走青商縣的那條年代久遠的國道,雖說的確是近一些,可路況卻並不好啊!

再說就算是走那邊,對方所付的車資也不會少,路上顛簸異常,又哪裡有高速舒服。

不過即便心裡有些疑惑,張寶珠也沒有太在意,天還沒亮就駕駛著大巴車趕往了江城市師範學院。

在拉上一車青春洋溢的大學生後,她便按照客戶定好的路線一路開著,期間偶爾會聽到有學生在不停的疑問,為什麼會走這條路。

而這些人的疑問,都被一個叫做周宇的男學生堵了回去。

期間,周宇還不停的湊到她的身後詢問能夠抵達鄰市的精準時間,次數一多,之前縈繞在她心頭的那抹疑惑,便又慢慢浮了上來。

過了沒多久,車廂後麵忽然爆發了劇烈的衝突,她聽到了槍響,順著後視鏡看過去,才發現有學生受了傷。

眼瞧著再行駛個二十多分鐘,就要離開江城市的地界了,張寶珠滿腦子想的都是,不能讓對方就這麼逃之夭夭了。

於是趁著車廂裡還是一片混亂的功夫,她把手伸向了方向盤下方的位置,摸索著握住了裸露在外的幾根電線,用力的一扯!

很快,年頭久遠的大巴車就發出了‘突突突’的聲響,整個車身在劇烈的抖動了一會兒後,緩緩地停在了馬路中央上。

麵對著情緒激動萬分的周宇,張寶珠強忍著害怕的情緒,鎮定自若的應對著。

即便是挨了對方狠狠地兩個肘擊,她也隻是扭過頭吐出了血水,語氣冷靜的解釋著車子會意外拋錨的原因,並請求周宇能夠讓她下車去看一看。

許是她太過於平靜了,不像是說謊的樣子,周宇有些信了。

但她最終還是沒能找到什麼機會去通知警方。

就在張寶珠對眼前的一切感到絕望的時候,忽然有人敲響了主駕駛這邊的車門,她垂眸望去,那是一張陌生至極的臉,但從對方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靈魂波動,卻是自己再熟悉不過的。

努力維持著有些不受控製的呼吸,知道周宇危險性的她並不想讓恩人涉險。

好在最後的結果是好的,在她和其中一名名叫任雨夢的大學生的配合下,警方成功的解救了車上的二十來個人質。

那天過後,張寶珠除卻每日按時去醫院報道,當蔣警官的陪護外,剩下的大部分時間,都用在了接受采訪上。

對於這樣的拋頭露麵,

她其實是拒絕的。

無奈眼下所供職的地方,很想要借著她這股東風大肆的宣揚公司,權當是免費打廣告了,所以對於找上門來的媒體,可以說是來者不拒。

於是張寶珠被迫打上了‘英雄司機’的標簽,她在案發當時所開的那輛快要報廢的大巴車,車身也被噴上了‘英雄專車’的字樣。

預定這輛大巴車的業務,更是直接排隊到了第二年去。

張寶珠覺得,這樣並不對,再三考慮過後,她毅然的選擇了辭職。

即便麵對著公司所提出來的工資待遇翻倍的豐厚誘餌,她還是不為所動的收拾好東西後離開了。

剛好這個時候,張寶珠聽說了市公交公司在對外招工,抱著試一試的態度,她報了名。

因為市裡麵的最新政策是想要彰顯女性力量對社會所造成的正麵的、積極的影響,所以公交公司特彆開辟了一個女司機專線,運氣不錯的,她被錄取了。

在接到電話通知她帶好相關手續準備入職的那天,張寶珠正在租房附近樓下的超市裡做兼職的送貨工。

撂了電話後,她抬起手抹了一把從額頭流到了下巴的汗珠,仰起頭看著樹枝上翠綠的樹葉隨風擺動,心中充滿了對未來美好的期望。

正式成為了公交車司機後,張寶珠更是渾身都充滿了乾勁。

她在工作崗位上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無比快樂的。

當然了,生活並不會一帆風順,偶爾也會遇到不大講理的乘客,但她都會用無與倫比的耐心去溝通好每一次的誤會。

漸漸地,她成了全市接到投訴最少的司機,每個月二三百的零投訴獎勵的確很微不足道,但從中得到的正麵的、積極向上的情緒反饋,對張寶珠來說卻是異常珍貴的。

比起被崔永福無限打壓的前半生,很顯然現在的她才是活生生的。

伴隨著好消息而來的,會是更好的消息。

在日複一日枯燥且重複的工作中,張寶珠結識了一名男士。

男人會在每天的六點半準時乘坐她的這台6路公交車,並會於下午五點再乘坐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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