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水長樂毫無反應。
芒安石納悶:“該不會你還有個長得和你一樣的雙胞胎?”
“對了!劉姐說蒙吉州有家非常有名的刀削麵,我們去試試!”水長樂另起話題,含糊帶過。
他清楚他為什麼沒反應,因為他並不是“原住民”啊!
芒安石也沒再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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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法讓水長樂自然回憶起留在人世的羈絆,芒安石隻得去找活人調查真相。
關鍵線索人物,便是阮家人,以及讓水長樂產生巨大應激反應的警察局局長孔島。
這等權貴人物並不好接近,好在芒安石曾經的客戶裡,也有不少名流權貴,黑心事都被芒安石所知曉,相當好說話。況且像芒安石這類守口如瓶,遵循原則的人,客戶巴不得主動提供幫助。
有一客戶恰好是北派商會的副主席,阮嶽想要加入北派商會多年,卻苦於沒有更高級的人脈,無人領入門。不曾想,商會副主席主動聯係自己,表示有一摯友的孩子有創業想法,想去蒙吉州考察項目,希望阮嶽能作陪。
阮嶽自然慌不迭答應,這種主動送上門,能夠和高級人脈牽線搭橋的機會,傻子才不會把握。況且聽副主席的口吻,說起摯友孩子時恭恭敬敬,想來這摯友來曆非同尋常,甚至是副主席會攀附的人。
於是,當阮嶽見到風度翩翩,一身服裝低調卻不凡的芒安石時,更是印證了自己的想法。
這一定是某個大佬的孩子,甚至是水表圈的小孩。
芒安石將錯就錯,對於對方的旁敲側擊含糊不清帶過,這更讓阮嶽堅信自己的方向沒錯。
此刻,芒安石身旁空無一鬼,因為在接近阮氏集團的大樓時,水長樂便產生劇烈反應,痛到撕心裂肺,比之前在警局有過之而不及。
芒安石讓劉姐陪水長樂到附近的公園散心,自己來找阮嶽。
“不知道芒少爺對哪些創業方向感興趣?”阮嶽問道。
“來到蒙吉州,自然是對煤礦業感興趣。”芒安石看了眼阮嶽遞來的茶。他愛淡茶,杯中茶過濃,不合他的口味。
芒安石將不合胃口的茶放回桌麵。
這一幕落在阮嶽眼裡,自動腦補了大佬小孩見多識廣,喝的都是金貴玩意,看不上他們偏遠地區的茶葉——哪怕這茶葉也不便宜。
阮嶽:“芒少爺怎麼會想來做煤礦業呢?”
芒安石並不精通該行業,索性給了對方請自行體會的表情。
阮嶽就真的自行腦補了——
也對,芒安石是從一線城市來的,什麼高精尖的創業項目沒見過,難道跑來蒙吉州反向學習嗎?蒙吉州最拿得出手的行業,可不就是煤礦業。
阮嶽自然不會給自己徒增競爭對手。
“芒少爺是不知道,這幾年煤礦業不好做了,我們阮氏也在尋求轉行,從大前年開始,阮氏旗下十幾處煤礦被應急管理局責令停產整頓,這中間人工水電都要照付,賠本生意啊。”
芒安石沒有應和,保持沉默。
阮嶽繼續賣慘:“我給蒙吉州政府創造了多少稅收?多少就業崗位?現在這是要把我逼得走投無路啊,動不動就環保不達標,違法排汙,水汙染超標。這工業和環境本來就是矛盾的,這政府是又要馬跑又不給馬吃草,每天各種監管局來走動,我真的吃不消。”
阮嶽說罷,瞅了眼芒安石。芒安石雞同鴨講沒有反應。
這落到阮嶽眼裡,又自動腦補了一出水表圈小少爺不屑一顧,這種小問題分分鐘擺平的從容。
高級圈子來的人就是不一樣啊。阮嶽想。
見無法勸退芒安石搞煤礦的心思,阮嶽靈機一動,與其多一個對手,不如多一個強力隊友,心下多了幾分拉攏的心思。
這小少爺長得俊俏,看起來就不知人間疾苦,好蒙騙,又有強力人脈和資源,絕對是完美合作方。
阮嶽:“現在蒙吉州的煤礦,除了國有,大多已被幾家當地的煤礦企業承包,市場相對飽和,用你們大城市的話說,叫紅海。所以這兩年我們阮氏也在努力尋求轉型新方向,拓展開采外的相關市場。”
芒安石點頭:“要不阮老板帶我去礦區看看?”
芒安石目前毫無頭緒,也不好直接問阮文的事情打草驚蛇,引起對方警覺,便打算在阮家的地盤到處走走,用探靈石測試下是否有新線索。
阮嶽則腦補了一出芒安石已經打算考察其產業,尋求互利共贏的戲碼,行動上更加殷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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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嶽不愧是蒙吉州礦業第一人,許多當地公司都沒有礦開采時,阮氏的礦源依舊源源不斷。
芒安石看著礦場上大量高精尖儀器,又看了眼毫無反應的探靈石,心下納悶。
在實地考察一圈後,阮嶽看著悶悶不樂的芒安石,心下嘲笑,果然是好高騖遠的公子,空有雄心壯誌沒有能力。不過這種能拿捏又有人脈的公子,不正是最好的合作夥伴?
阮嶽殷勤道:“走了一天,芒少爺累了吧,到我家小酌幾杯,吃點小菜?”
芒安石恰好也想找個由頭去阮家,點頭:“好。”
阮家大宅位於市區的一僻靜處,四周栽種滿竹林,有大隱隱於市的架勢。
隻是風雅的竹林環繞著金碧輝煌的歐式建築,過於不中不洋,糟蹋了好物。
說是“簡單吃點”,阮嶽的手筆卻不小,請來幾位當地名廚來做今天的晚餐。
芒安石看著手中探靈石紅得出血的狀態,知道自己估摸的方向沒錯了。
阮家的確有大問題。
芒安石和阮嶽在客廳有一茬沒一茬地聊著,視線看向了裝飾牆上掛的巨幅全家福。全家福是一家三口,阮嶽、阮嶽妻子和大兒子阮鳴,沒有水長樂。不過也正常,阮文已死,阮家也不想睹物思人。
注意到芒安石的視線,阮嶽笑道:“這是我兒子阮鳴,去年剛從山姆國回來,當年高考考了蒙吉州的第七名。”
阮嶽的語調中有止不住的炫耀,芒安石也投其所好,誇讚幾句,阮嶽的臉樂成一朵雛菊。
開飯時,家裡又多了兩個人,大兒子阮鳴,以及一個穿著頗為邋遢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一進門,便目光灼灼地盯著芒安石,似乎拆穿其身份。芒安石的視線同樣在其身上停留,準確說,不是停留在其身上,而是其手臂的小鬼上。
那小鬼和一般早夭的孩童鬼魂不一般,其渾身皮膚呈黑金色,雙眼猩紅,最滲人的是嘴中的一對獠牙,時不時在中年男人的皮膚上徘徊。
芒安石見多識廣,自然清楚這是怎麼回事。
這小鬼並非普通自然夭折,流連人世的小孩,而是被精心培育的鬼靈,也就是人們俗話中的“養小鬼”。
煉製小鬼的人將嬰兒的屍體進行初步煉製,屍體中的脂肪煉成屍油,而後將屍體置於罐中,用屍油和秘法煉製七七四十九天,便大功告成。
小鬼會助力主人心想事成,但同樣的,也必須用鮮花、玩具和鮮血供奉。一旦主人壓不住小鬼,就會被其怨氣所反噬,輕則萬貫家財化塵土,重則家破人亡,往事皆為黃粱一夢。
許知邀這隻更不一般,可以算是小鬼中的王中王級彆。
芒安石對會用旁門左道換取富貴之人心生厭惡,不過他麵上不顯。
“來來來,芒少爺,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許知邀,可是我們蒙吉州的名人!”阮嶽介紹道。
中年男人笑著搖頭:“一個算命先生罷了。”
“你這話謙虛的,我阮某人這一生榮華富貴,可有大半是許先生的功勞。”
“哪裡哪裡。”中年男人謙虛道,但表情顯示很受用。
阮嶽道:“芒少爺,我從認識許先生開始,什麼置業啊、生病啊,都要向許先生問一卦,靈驗的很。今日趕巧都在,要不許先生也幫忙答疑解惑一番。”
芒安石看了眼許知邀手臂的小鬼。若換做其他算命先生,他定不屑一顧,但這人敢養小鬼,想來有幾分本事。
芒安石笑道:“那先生不妨算算,我此刻心中有何煩惱。”
許知邀仔細凝視著芒安石的麵向:“勞煩芒少爺伸手讓我瞧瞧。”
芒安石將左手掌心伸向對方,看著對方手臂上,小鬼張開嘴,滲人的獠牙從許知邀的手肘往上,摩擦到肩頭。
許知邀渾然不覺,道:“芒少爺的煩惱前所未有,怕是此生最大的劫數。”
芒安石心底嘲諷,麵上不顯,這種模棱兩可的算命話術,比網上九塊九幫你快速占卜還不如。
許知邀皺了皺眉:“芒少爺這煩惱,有違人倫啊。”
一旁的阮嶽怕得罪芒安石,急忙插話:“老許,你這語言表達能力不行,詞不達意。”
許知邀卻搖頭:“芒少爺這劫數很特彆,不來自於我們所理解的世界,芒少爺還是莫要陷入太深。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越說越玄乎了。”阮嶽笑著打斷許知邀,“來,開飯了。”
阮嶽這頓飯準備得很有誠意,既貴又雅,每道菜從擺盤到口味都匠心滿滿。連阮嶽自己,一年到頭也吃不上幾頓這等奢華的飯菜。
阮嶽看了眼埋頭苦吃,讚不絕口的許知邀,又看向芒安石,隨即一愣。
芒安石吃得極少,每道菜也就象征性一筷子,麵色陰沉。
阮嶽看得心驚膽戰,心想莫非這水表圈貴公子平日稀罕玩意吃多了,看不上他精心準備的菜?
殊不知,芒安石此刻無心吃飯,腦海裡不斷重複剛才許知邀的話。
一頓飯吃得氣氛沉悶。
阮嶽正想找個話題打開話匣,手機響了,他看了眼來電,走到一旁接聽。
重新落座後,阮嶽笑著道:“芒少爺,一會我一個朋友會來,我也引薦你們認識一下。”
芒安石心情不佳,語氣也算不上好:“誰啊。”
這表情落到阮嶽眼裡,便是闊少不想和凡夫俗子有交流的嫌棄,連忙道:“是我們蒙吉州警局的局長。”
所謂強龍鬥不過地頭蛇,地方辦事自然還是當地的官員管用,警察局局長這種貴賓,想來芒安石不會不見。
芒安石揚了揚眉,想到那日在警局,水長樂看到局長孔島時的痛苦,視線忽然變得犀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