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重劇本?”洛清澄徹底懵了。
這感覺大概就像顧安設計了一小平房,洛清澄決定違章加蓋二層小樓,水長樂直接說,二層小樓多無聊,我們建個布達拉宮吧。
水長樂起身,檢查了一圈門窗外後,走到書案邊,取了筆墨紙硯,將洛清澄的計劃寫了下來,而後遞給洛清澄。
洛清澄滿臉驚詫:“這計劃就堂而皇之寫紙上?”
再作死也乾不出這事吧。
水長樂:“我們要讓皇帝相信你的這個劇本。”
洛清澄腦海內依舊是一團漿糊,在水長樂的加持下,漿糊快焦成鍋貼了。
水長樂拿著紙頁:“這是一出起承轉合完整的戲,足矣讓芒安石相信,這便是我們全部的算盤。”
“可長樂你剛才說,這計劃行不通。”
“是的,行不通,所以這隻是一出專門給皇帝看的戲,滿足他的多疑心和成就感。”水長樂說著,又重新回到案台,繼續書寫了幾頁紙。
水長樂將其中兩張遞給洛清澄。
洛清澄看到,其內容和剛才的劇本並無差彆,隻是精簡了內容,並在上下方分彆加上了收信寄信人的名字。其中一封收信人是洛昭和,她的哥哥,寄信人是洛清澄;另一方收信人是水大將軍,寄信人是水長樂。
洛清澄困惑不解地看著水長樂,他剛才不是說這戲隻給皇上看嗎?
水長樂將手中剩下的另外兩頁紙遞給洛清澄。
洛清澄掃了兩眼,臉色大變。
寫給洛昭和的信是這樣的。
【昭和兄長:
見字如晤。
傾城來北齊已近兩載,無時無刻不在懷念南瀟故土和家人。
兩載內未蒙恩寵,傾城亦無悔,隻因傾城遇到了能托付終身之人。
人生悔恨之事,莫過於與所愛之人未能廝守,然而傾城身份敏感,事關兩國關係,不敢做出出格之事。
可傾城亦不願一生活於痛苦之中,百年之後回看,人生蒼白寂寥。
因而傾城不得已出下策,以死博路,置之死地而後生。
傾城已尋得假死藥,願與所愛之人遠走高飛,不問世事。然北齊皇帝生性多疑,假死之事未必能蒙騙過關,需得兄長相助。
傾城已另寫假書信一封,兄長屆時將假書信交予北齊皇帝芒安石,一可彰顯兄長對芒安石的誠心誠意;二可借此借兵或尋得助力;三若兄長能登基,便可以此謀求兩國邊境友好,讓百姓獲得喘息機會。
至於此後之事,傾城已有主意。
洛清澄謹書】
洛清澄讀著信,感覺一團亂麻中似乎抽出了一根線頭。
洛清澄繼續翻看另一封。
另一封信是以水長樂的名義寫給水大將軍,同樣是交代了洛清澄打算采用死遁私奔,但比起上一封信的曉之以情,這封信更突出皇帝“殘暴無情”。
信中也同樣讓水大將軍將另一封假信交給皇帝“投誠”,彰顯水家對皇家的忠心不二,並在信中提醒水大將軍,皇帝生性多疑,定對集權的武將不能放心,水大將軍可以“卸權保命”。
洛清澄看完四封書信,終於理清了思路。
他們要借助她的兄長和水大將軍,讓其將兩封“假信”交予皇帝,來讓皇帝相信他們正在進行“二重劇本”。
水長樂提醒道:“給洛昭和的信我隻是寫了個輪廓,還需要你自己填充,重新謄抄。”
洛清澄點頭,自己落款的信當然要用自己的字跡。
洛清澄在腦中推演著整個過程:“首先,皇上會收到我哥和水將軍的信,他一定會大發雷霆,感覺自己威嚴受到挑戰!”
一個妃子要和自己的大臣私奔,彆說在皇家,放普通家庭,小妾和護衛私奔也會讓男主人火冒三丈,全力追拿。
水長樂抿了口茶:“皇上會動怒,卻不會立馬有所行動。一來他性格沉穩,最愛玩按兵不動這套,不可能冒冒然找你對峙,暴露他的底盤;
二來他生性多疑,憤怒之後,更多的是懷疑,懷疑你兄長和我父親,想看看你是否會同書信般行動;
三來他有掌控欲,享受所有人都被他玩弄的快感,若我們滿足了他自以為把控全盤的心理,一切便能循序漸進發展。”
洛清澄心下詫異水長樂將芒安石琢磨得如此透徹,卻未多問,繼續推演道:“之後,當皇上發現我真的‘死’了,便能確定書信內容為真。”
水長樂:“但皇上仍不會直接拆台,因為他會想看看,我和顧安,是否真的是你的同黨。”
洛清澄感歎道:“天子真不是普通人當的,比王八還能忍。我死的時候不拆穿,難道要在我下葬的時候拆穿?總不能我下葬了,他還要開棺驗屍吧?”
水長樂點頭:“對,就是在你下葬時候拆穿,若我沒估計錯,現場一定不會隻有我們幾人,恐怕滿朝文武都會見證。”
洛清澄嘖嘖稱奇:“都說家醜不可外揚,自己妃子和自己大臣跑了,這皇帝還要大張旗鼓號召天下?不會還要每個城門貼榜文?請幾百個號子唱大戲吧?”
洛清澄自小身在深宮,見多了因苟且之事被處以極刑的嬪妃宮女,哪怕沒有,史書上也都記載,但凡給皇上戴綠帽子的,除了暴露時便已世人皆知外,都會被皇帝以病逝等為由秘密處理。
水長樂點頭:“按理說皇上應該要低調處理,可問題關鍵,在於你和顧安的身份。一人之下的丞相,和在民間也頗具傳奇的和親妃子。若你們二人不知緣由死亡,坊間輿論會如何發酵?”
“如何?”
“輿論大概就兩種方向,一是皇帝殘暴不仁,忌憚丞相功高蓋主,亦或嫉賢妒能,仇視丞相才高八鬥,因而秘密暗殺之;
二是皇帝有好戰之心,不願接受南瀟求和,都說兩國交兵不斬來使,皇帝喪心病狂,竟然殺了洛昭儀給南瀟下馬威。
百姓最愛危言聳聽,謠言確定方向後,便會逐級遞增,到最後便可能進入意想不到的離譜狀態,完全不受控製。”
洛清澄拍手:“讓馬家班趕緊安排一個劇目,就叫《昏君當道》,要極儘影射。”
水長樂:“你可彆霍霍人家平民百姓了。說回正話。所謂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民間輿論的重要性是門學問。比起‘綠帽之恥’,皇上更在乎自己的政權不被動搖。戴上這頂綠帽,他便是受害者,之後無論你和顧安結局如何,在百姓心裡都是‘罪有應得’。”
洛清澄磨了磨後槽牙:“這皇帝真是忍辱負重啊。所以皇上當著百官的麵揭穿我的計劃後,會如何?來個虎頭鍘將我和顧安斬首,頭顱高掛城樓三天三夜,向天下示威道:嗬,敢給我戴綠帽,我就敢讓你沒有頭戴不了帽?”
水長樂搖頭,確實,一般戲劇裡這種時候,皇帝便會抽出身旁侍衛的佩劍,給“奸夫□□”一個頭顱掉地的了結,彰顯戲劇張力。
可誰讓芒安石並非一般皇帝呢?
“皇上不會殺你們,會把你們都關進牢房,而且沒猜錯的話,會關在皇宮牢房而非大理寺。”水長樂道。
“這都能猜到?”洛清澄歎為觀止,而後驚詫道:“不對啊,關進牢房不也是死路一條?我們這一番折騰,最後還是當個苦命鴛鴦攜手渡黃泉?”
水長樂忍俊不禁:“那自然不能做無用功。以皇上的脾性,他既要你們的命,也想要仁義之名。”
“貪得無厭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