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分班後的第一次摸底考試如期而至。
朝鳳中學的教師為了讓學生們收心,絲毫不留情麵,試卷難度如同登天,以至於每場考試結束,學生們皆麵如菜色,還有心理承受力差者,直接被送去醫務室。
考試持續三天,分到文科班的學生也要考物化生,畢竟也需要會考。
水長樂看著考完試便陷入打坐狀態的同桌:“怎麼了?”
白冰冰眼神空洞地看著天花板:“我怕是這輩子都不能和數學和解了。”
水長樂安慰道:“文科的數學很容易的,放寬心。”
白冰冰搖頭:“你們這種理科思維邏輯好的人,是不能理解我們天生數學無能的人。話說回來,你為何來文科班?”
這三天考試,學校並未同期末考般,采取嚴格的分考場模式,而是各自在原班級考,多抽派其他年段的老師幫忙監考。
因而考試時候,水長樂就坐在白冰冰身旁。
水長樂數學好,白冰冰是知曉的,可在考物化生時,一個班的學生都如炎夏抱爐火,煩躁又煎熬時,水長樂卻仍舊奮筆疾書。
白冰冰剛半蒙半猜做完選擇題,對方已經一蹴而就,密密麻麻地填完整張卷子。
理科廢白冰冰何止是震驚,簡直崇拜得五體投地。同時也想不通,既然水長樂文理兼備,為何來學文科,畢竟理科的專業遠比文科廣泛。
水長樂自然不能說,因為我頂替的是你同桌,於是想了個好聽的理由:“對文科更為偏愛。”
白冰冰感歎:“為什麼上帝能給有的人開門開窗順帶還建了露天陽台加遊泳池,太不公平了。”
芒安石從教室後門走進時,看到的便是一副伯牙子期般其樂融融的畫麵,不對,也可能是司馬相如卓文君般的琴瑟和鳴。
芒安石本就陰暗的臉色又沉了兩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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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天,芒安石突發低血糖,隻覺渾身難受,心悸,出汗,五感減弱。多虧水長樂及時發現,幫他攝入了含糖的食品,等他緩過神後,又帶他去醫務室。
可惜醫務室隻開放到下午六點,水長樂又帶著他,到學校門口兩百米的一家小診所查看。確認無事後,還給他買了一袋糖果。
那晚的月色很好。
商鋪停電,老板很執著地開著店門,整個小店隻有一盞充電節能燈照明。
水長樂提著節能燈,在零食區翻看片刻,轉頭問他:“你喜歡草莓味、蘋果味還是芒果味。”
芒安石本想說,我不喜歡甜的,但看對方認真的神情,勉強選了一個:“草莓味的。”
水長樂笑不露齒,酒窩卻很深:“好小女生的口味。”
芒安石:……
想打人!
水長樂將糖果包好,看向芒安石。
芒安石不明所以。
水長樂:“老師,我付錢的話,算不算對老師行賄?”
水長樂當老師時,就特彆注重這類小細節,不收學生任何禮物,也不接受學生的私人宴請。
芒安石愣了下,掃碼付款,接過對方手中粉色紗還綁了個蝴蝶結的糖果袋。
“老師年歲不小了,要懂得照顧自己,不要諱疾忌醫,積小病成大病。”水長樂善意地提醒道。
芒安石怔怔地看著對方。
晚風輕盈,月色撩人。
他感覺腦袋又有些暈乎,難道是低血糖又犯了?
芒安石拆開手中的糖果袋,撕掉包裝紙,含了一顆。
果然是很香濃的草莓味,很甜,含糖量很高。
但這甜度,好像還不及眼前人。
念頭剛冒出來,芒安石自己都嚇了一跳。
他是瘋了嗎?
他在想什麼?
芒安石陷入自我沉思。
一直到水長樂把他送到停車場,並囑咐他“慢點開車,實在不行叫代駕”時,芒安石才回過神。
等下,他怎麼覺得,他們的身份顛倒錯亂了?
他是老師啊!
水長樂是學生啊!
水長樂照顧人遊刃有餘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莫非顧老師就是被這種特質吸引,才和小了十歲的學生談師生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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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日子,芒安石略顯刻意地避開水長樂,除了躲無可躲的數學課。
此時此刻,看著芒安石和白冰冰言笑晏晏,心底的不是滋味更甚了。
他能察覺到,水長樂對白冰冰的非比尋常。
這種特彆是肉眼可見的。
比如有一次,他看到水長樂給周邊同學講題。
劉子橙和白冰冰都詢問同一道數學題,水長樂也一一耐心講解。
但水長樂為劉子橙講題,隻局限於題目本身,並告知對應的知識點在課本中哪一頁。
而水長樂為白冰冰講題,除了解題和知識點,還延展了知識點可能的出題模式,該知識點最常見與哪些其他知識點混合出題等。
又比如某次晚自習,他撞見水長樂後桌找水長樂借習題冊,美名其曰參考,水長樂沒有猶豫地借了。
可當同桌白冰冰借習題冊時,水長樂卻接過對方的冊子,看著一大半空白處,用鉛筆寫上數學課本的頁碼,告知其知識點在該頁麵,多看幾遍便能自行開竅。
水長樂對白冰冰,有種超乎尋常的耐心和關愛,讓芒安石不是滋味。
偏偏這種非同尋常,全都體現在學習上,以至於他想站在道德製高點批判,都沒有立場。
在芒安石的認知裡,對於學生而言,學習最重要。因而表達愛的最高境界,是帶著你在學習上共同進步。
這種清純積極美好的愛情,恐怕是最古板的教導主任都不會反對。
可芒安石絲毫沒有想祝福的心情。
一定是因為水長樂一邊和女老師談戀愛,一邊還和女學生搞曖昧,養備胎!
情聖!
無恥!
“老師,上課了。”熟悉的聲音打斷了芒安石不斷延展的思維。
芒安石回過神,看著大半個班轉頭看他的學生。
上課鈴已響過,芒安石站在教室後方發呆已有數分鐘,同學們出於對芒安石的敬畏,隻以為芒老師是“此時無聲勝有聲”的震懾,無人敢發聲。
最終還是水長樂開口提醒。
芒安石慌忙上台,途中腳步踉蹌了一下,好在平衡力尚可,沒讓學生看了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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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課鈴響。
芒安石幾乎是慌不擇路地逃離教室。
整節課上,他都在逃避水長樂的目光。
對方一如既往的,一上課便用視線追尋他,十分坦蕩。而他光明磊落,卻不得不如同雞鳴狗盜之士般躲躲閃閃。
最氣人的,是在洗手間門口時,他又和水長樂撞上了。
對方依舊笑得很溫柔,一點也沒顧忌場所不雅,問他:“芒老師身體還好嗎?沒什麼問題吧?”
周圍其他學生投來詫異的目光。
在廁所詢問這問題,很容易讓人浮想聯翩,比如“這男人腎不行”,“這男人尿頻尿急尿不儘”,“這男人有痔瘡”等等。
“好得很!”芒安石咬牙切齒道,快步離開。
等到走遠,芒安石又有些後悔,對方是學生,關心自己是出於好意,明明是自己顧慮腦補太多。
回到教師辦公室,芒安石仍舊悶悶不樂。
他用鑰匙打開反鎖的抽屜,取出分班摸底試卷。
這回試卷,他是數學科目的主出題官,因為題目出得過於喪心病狂,學生繼芒冷麵之後,又賜他新外號“朝鳳名捕(補)”。
昨天他改了四個班的試卷,及格率大約30%,剩下七成的學生都要補考。
芒安石正要按順序改五班的卷子,忽然想到什麼,抽出了九班的試卷,又從中翻出水長樂的卷子。
這家夥不是天天給其他學生講解題目嗎?
不是還延伸知識點拓展嗎?
不是還引經據典深入淺出嗎?
看把你能的。
芒安石決定對水長樂的試卷從嚴改卷。
然而整張試卷改完,芒安石陷入沉默。
他本想挫挫對方銳氣,所謂從嚴改卷,也就是從步驟到答案都挑毛揀刺,絕不像給其他學生改卷般,有踩到公式給點分,步驟錯誤但蒙對答案也給點分。
不曾想,水長樂的試卷毫無瑕疵,字跡工整,答案全對,步驟簡明但要點清晰,甚至最後兩道大題的最後一小題,還在空白位置寫了多種解法,涉及到下學期甚至大學高數的知識點。
芒安石:……
這個男人,果然是很不簡單。
芒安石不情不願地給挑不出錯的試卷打上滿分。
“滿分?這麼厲害?”女聲從芒安石身後飄來。
芒安石轉頭,是政治老師顧惜蕾,疑似和水長樂發展地下師生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