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又來啦!”
水長樂:“老板的牛肉量大味好價廉,真材實料,我們特地帶朋友品嘗。”
聽到誇讚,李大力眼睛開心得眯成一條縫。
還未到飯點,李大力還在燉煮牛肉。放在街邊的折疊桌未展開,三人便坐在店內靠窗的位置。
趁著芒安石起身去點菜的功夫,嶽佳客湊過頭:“怎麼來這種地方?你們在玩什麼‘富家子弟體會民間百味’的情趣嗎?”
水長樂:“這裡是安家咀,季風集團盯上的地皮,我現在負責的項目。”
基礎構建條件中,有協助總裁攻事業進步的要求。嶽佳客的人設是沒實權的富二代,水長樂是總裁下屬,這項重任自然落在水長樂身上。
水長樂雖說深諳商戰理論知識,也耳濡目染了水父的一係列手段,但畢竟長年久居校園,實踐基本為零,隻能多考察,多鑽研。
芒安石點菜回來,見兩人“相談甚歡”,心中鬱悶。
店主的父親從內間走出,顫顫巍巍地給三人遞碗筷。
“謝謝阿伯。”水長樂禮貌道。
老人家置若罔聞,步履蹣跚地走到一米多遠處,坐在他們相隔的桌子前。
嶽佳客這人喜歡調動氛圍,睜眼說瞎話道:“老人家,您身體看起來倍兒硬朗,肯定是因為天天吃牛肉!”
老人似乎聽懂了,極為緩慢地轉過身,盯著嶽佳客,沒說話。
嶽佳客仍十分熱情:“老人家,你說我天天吃牛肉,老了能不能也像您這麼健碩呀。”
水長樂對嶽佳客“對著瞎子誇視力好”的誇張客套見怪不怪。一旁的芒安石卻不習慣,如坐針氈,輕咳了兩聲,提醒嶽佳客適可而止。
嶽佳客沒有接收到信號,還是十分浮誇:“我也想老了健步如飛,還能為社會,為家庭做貢獻啊!”
老爺子終於有了反應,抬起眼眸,盯著嶽佳客片刻:“酒色之徒,活不到我這年紀的。”
嶽佳客:……
芒安石忍不住笑了聲,老頭卻看向他:“你,腎虛,多吃壯陽之物,可以多喝牛鞭壯陽湯。”
上一秒還在笑的芒安石,笑容瞬間凝滯。
李大力端來三人點的牛雜大燉鍋,或許聽到點對話,笑著道:“我父親以前是這一帶有名的中醫,現在腦子不清楚了,但職業病還是偶爾複發下。”
芒安石和嶽佳客更沉默了。
一頓飯吃得無比寂靜,甚至能聽清牆上掛扇運轉的聲響。
水長樂提議道:“等下吃完飯,要不我們再去昨天那家足浴店?裝修是簡陋了些,但技術過關。”
嶽佳客甚為歡喜:“可以可以,一般來說好吃在深巷,高手在民間,小店的技術往往比豪華足浴所的漂亮妹妹給力多了!”
芒安石舀著牛肉湯的手僵住,沒忍住往水長樂臉上飄。
水長樂不會是聽信了老人言,真覺得他腎不行吧!
所以又去強腎健體的鄭金花足療店?
一頓飯,芒安石吃得意興闌珊,幾次想開口向水長樂解釋“我腎不錯,半年體檢都被醫生誇讚”,又覺說這些話顯得欲蓋彌彰。
就在芒總裁內心煎熬之時,兩個頭發高聳,流裡流氣的中年男人走進牛肉店。
“老板,來兩碗福利麵!”兩人中體態較瘦的男子道。
店主李大力看著兩人,麵有難色,嘴巴微張,欲言又止,最終還是低頭煮麵。
水長樂的座位恰好正對新來的客人,他饒有興致地打量兩人。
畢竟頭上又長個頭的殺馬特發型,水長樂上次看到還是初中。年近半百的中年人留這發型,頗有種看到成年人穿尿布在街上閒逛的滑稽。
非主流微胖男對殺馬特
瘦猴男畢恭畢敬:“洪哥,我聽說你最近在看翠錦小區的房子,哥你這是發財了?帶帶小弟唄。”
瘦猴男不屑地撇了下嘴角:“發財講究命格,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
胖男也不惱:“洪哥說得對,小弟就是命賤,這不才想您指導指導嘛!”
水長樂吃得七分飽,便也放下筷子,聽那兩人說話。
倒不是他好奇心重或愛聽八卦,而是剛才胖男提到的“翠錦小區”,正是他如今所住小區。
季風集團給所有無房的中高層提供租房補貼,公司幫水長樂租的,正是離公司兩站地鐵的翠錦小區的房子。
翠景小區有些年份,但因地段佳,周邊配套設施齊全,有公立幼兒園和小學,因而房價居高不下。
水長樂倒沒有以貌取人的毛病,不過對殺馬特的賺錢渠道頗感興趣。
瘦猴男一腳翹到椅子上,故作高深:“賺錢這事,多聽多看多觀察,還要多動動腦子。”
胖男:“我這愚笨,洪哥你再說得明白點。”
瘦猴男:“人呢,往往有很多不為人知的秘密。有的人呢,是願意為隱瞞自己的秘密買單的。當然秘密可大可小,價格也各不相同。”
水長樂揚眉,這不就是敲詐勒索嗎?
胖哥還想細問,李大力便端著兩碗麵條放到桌上,打斷兩人對話。
李大力剛回身,沒走兩步,“啪啦”一聲巨響。
隻見桌上的筷子筒被瘦猴男摔在地上,塑料筷筒碎成三瓣,筷子四處灑落。
瘦猴男指著桌上的麵:“麵裡就一塊牛肉?你是想寒磣誰呢?”
李大力的手在圍裙上搓了搓,老實的五官充滿糾結:“可是……你們點的是福利麵啊,就是一塊牛肉的啊。”
福利麵,是李大力做的善舉。
考慮到安家咀內有不少窮得揭不開鍋的貧困人家,還有有上頓沒下頓的應屆畢業生,以及一些年邁的環衛工,流浪漢等,因而推出了福利麵,一碗隻要三塊錢。
麵是自家上好麵粉做出來的麵條,牛肉湯也是大骨現燉的,再加一塊鹵豆腐和一塊牛肉。除了牛肉分量少以外,和店裡其他牛肉麵毫無區彆。
更甚者,考慮到體力勞動者飯量大的情況,店裡還允許免費加麵。
在杯裝泡麵都要五六塊的北城,福利麵純粹是倒貼錢。
可惜有人揣著明白裝糊塗,不依不饒。
“福利麵怎麼了,你不是牛肉館嗎?麵裡沒牛肉你叫什麼牛肉館?你改叫清水麵館好了!”瘦猴男一臉凶狠道。
李大力退了兩步,麵露難色。
李大力想著退一步海闊天空,給這無賴多添勺牛肉平息事端,又擔心自己太懦弱,被無賴纏上,到時候三天兩頭來店裡打秋風,還嚇退他的客人。
正猶豫間,水長樂起身,走到兩個殺馬特中年人身旁。
“那先生你覺得,多少塊牛肉合理?”水長樂問道。
瘦猴男聽到聲嚇了一跳,還以為遇到什麼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壯漢,一看水長樂文文弱弱,頓時放心。
“至少七八塊吧我覺得。”瘦猴男道。
水長樂點頭,端起桌上的福利麵,走到案板旁。
李大力本以為水長樂要自作主張加牛肉,剛想說“要不還是我來”,卻見水長樂拿起案板上剁熟食的刀,又挑出福利麵的牛肉,嫻熟地劃拉幾下。
很快,水長樂將麵重新放到瘦猴男跟前。“呐,七八塊了,可以嗎?”
隻見湯碗中,麵條上的確分布著七八塊牛肉,隻是大小從麻將變成了旺仔小饅頭。
“你什麼意思?”瘦猴男陰沉道。
水長樂:“你不是要七八塊嗎?我
這不是滿足你嗎?還嫌少嗎?我等下帶台激光切割機過來,給你切成一百塊怎樣?”
瘦猴男氣急:“你……你……”
不等瘦猴男“你”出個所以然,水長樂繼續道:“這樣還嫌少的話,我隻能弄台絞肉機過來幫你打成沫了,圓周率有多少位數,我就給你打出多少塊,滿足你的惡叉白賴,你覺得怎樣?”
瘦猴男將桌子往前一推,站起身,一副準備大動乾戈的模樣。
水長樂無動於衷,神閒氣定地站在原地。
水長樂敢出頭,自然是有完全準備,所謂準備,正是芒總裁。
瘦猴男正朝水長樂撲上來,下一秒,在空中一個淩空前滾翻,被摔在地上。
芒安石神色淡然,仿佛剛才身手利落的人不是他。
是的,在原書中,總裁傅樾是個空手道黑帶加跆拳道紅黑帶。不要問為何一個總裁武力值那麼高,問就是總裁文劇情需要。需要英雄救美時,拳打十個恐怖分子,需要賣慘求歡時,手無寸鐵的女子也能讓總裁生命垂危。
水長樂也不確定,芒安石是否繼承了傅樾的BUFF,但對方現實裡也是一等一的好手,再怎麼退化,武力值不至於連街頭混混都落敗。
果然,他賭對了。
瘦猴男知道踢到硬板子,能屈能伸,立馬改變策略:“我隻是感覺這牛肉有點少,作為消費者提出質疑,你們怎麼能打人呢?有沒有王法啊!叫警察過來評評理啊!”
瘦猴男見多管閒事的兩人衣冠楚楚,想來社會地位不低,便開啟撒潑打鬨模式。既能將事情糊弄過去,運氣好的話,對方擔心警察來影響名譽,還能訛點打發費。
可惜混混多慮了。
他剛撒潑個開頭,嶽佳客便走到他跟前,腳尖往他臉頰上懟了懟:“感覺牛肉有點少是吧?我還感覺我是你爺爺呢?要不要做個親子鑒定啊?不對,我怎麼能有這種畜生孫子,我是你爹我就該在你是精子時把你衝進馬桶。”
“曹尼瑪……”被激到的瘦猴男一個鯉魚打滾,正要起身和嶽佳客拚個你死我活,卻見嶽佳客膝蓋一彎,小腿一伸,瘦猴男再度躺倒在地。
從店門口經過的路人都察覺到店內的糾紛,駐足圍觀,一時間,店外圍了裡三層外三層的人。
嶽佳客蹲下身,揪起瘦猴男領子,陰森森道:“給你兩個選擇,第一,立馬滾,彆讓爺見到;第二,繼續撒潑,老子還真敢弄死你,你去打聽打聽你嶽爺是什麼人物,條子都給我遞煙,死個人也就賠個一百萬,到時候我去殯儀館燒給你。”
瘦猴恐懼地看著嶽佳客,以對方的狠勁和談吐,還真像乾□□生意的。
瘦猴平日也就在安家咀內小打小鬨,哪敢惹真刀真槍的,以為撞上大佬,嚇得屁滾尿流,哆哆嗦嗦地後退,手腳並用地爬起來,連連鞠躬:“是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小的這就滾,滾得遠遠的。”
瘦猴邊說邊退至門口,見嶽佳客沒有要追趕的意思,一個轉身,竄入人群,隨後消失在街巷儘頭。
從始至終冷眼旁觀,不為虎作倀也不阻止作惡的胖男人也站起身,搖手道:“我和那人不熟,不熟。”說著故作鎮靜地轉身,緩步離店,走到門口,確定嶽佳客沒有計較的意思,一溜煙跑得不見蹤影。
水長樂看著意氣軒昂的嶽佳客,笑道:“嶽爺是什麼人物?”
嶽佳客理直氣壯:“昨晚看電影的台詞,學得怎樣?”
店主李大力十分感激,連連道謝,給三人又切了盤牛百葉。
水長樂過意不去,趁著李大力忙活的功夫,偷偷將菜錢轉了過去。
等到李大力忙活完,水長樂三人也吃飽喝足。
水長樂打聽到:“剛才來鬨事的是什麼人?會經常來嘛?”
水長樂好人做到底,畢竟他們替店主出了頭,難保混混們到時候把氣出在店主頭上。
李大力一邊將鹵好的牛肉上架,一邊回憶道:“不是我們村的村民,好像叫做洪二,兩三年前來的安家咀吧。以前聽人說過,手腳不乾淨,還會耍流氓,進過幾次局子,不過今天還是第一次打交道。”
水長樂點頭,寫了個電話留給李大力。“如果對方再來找麻煩,你找我,我來解決。”
“好嘞。”李大力也不推拒,手在圍兜上擦了擦,很是珍重地將水長樂的紙條收起來。
芒安石看著,不知為何心生不悅,陰陽怪氣道:“長樂還真是樂於助人呢。”
水長樂低聲道:“你上次不是說,和安家咀談判時,李大力雷打不動嗎?金錢攻勢不行,那就換人情攻勢。”
聽到水長樂是“公事公辦”,芒安石的表情放鬆不少。
吃撐的嶽佳客半趴在桌上:“都說左眼跳財右眼跳災,我這右眼忽然跳得厲害,不會出什麼事吧?”
芒安石:“壞人活千年,你不用擔心。”
嶽佳客眼睛一轉,很是嬌羞地推了下芒安石:“哎呀,人家是你男朋友,你怎麼能說這話。”
已經忘記嶽佳客是自己“正牌男友”的芒安石瞬間神色慌張。又擔心在水長樂跟前露餡,又想實話實說求個心理解脫。
看戲卻不能揭穿的水長樂努力地憋著笑。
三人臨走前,還安撫了下從剛才那場風波開始,便縮在座位上一動不動的老爺子。
“老人家,剛才沒嚇到你吧?”水長樂問。
老爺子依舊佝僂著背,對水長樂的關切無動於衷,嘴唇開開合合,如同金魚。
水長樂湊過身子,聽到老人又在輕聲哼歌。
“雨好大,風也大。紫色的小孩在牆裡,紅色的嬰兒在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