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車內。
三人收回房車的延展陽台,收拾好殘羹剩飯,坐在沙發上看電影。
沒有網絡,但本地存儲裡還有影像資料。前房車主人似乎是個恐怖片愛好者,本地存儲裡皆是恐怖電影。
水長樂選了一部名為《喪屍圍城》的電影觀看,還從冰箱裡找了三聽可樂,人手一瓶。
“有冰啤,不過安石還未成年,阿紳你要跟我輪換開車,所以我們就以可樂代酒,慶祝下劫後餘生。”
阿紳看著投影幕布中喪屍奔湧的景象,又看著手中冰氣十足的可樂,一時有種恍惚感。
他們真的在末世嗎?
會不會安逸得太過分?
他是大老粗,書讀得不多,古人有句話怎麼說來著,“生於憂患死於安樂”,他們會不會太過分了?
阿紳剛想向水長樂傾吐自己的憂慮,話到嘴邊又吞了下去。
說了又怎樣?
他跑到車外去搭帳篷?吃壓縮餅乾?自己給自己找罪受?
阿紳索性放空腦子,今朝有酒今朝醉。
看完電影,到了睡覺時間。
阿紳主動道:“我去駕駛座睡,你們睡二樓雙人床。”
水長樂擺手:“不用,這有兩張床。”說罷,將電動升降桌降至沙發高度,瞬間變出一張雙人床。
“這麼神奇的嗎?”阿紳見識少,沒料還有這種操作。
水長樂:“阿紳你睡二樓,我和安石睡一樓。”
芒安石直接反對:“我為何要和你睡?”
水長樂看著傲嬌的少年,無奈道:“行,那你自己睡一樓,我去駕駛艙湊合一夜。”
阿紳剛想說他和水長樂換,芒安石癟癟嘴,扭過頭:“算了,麻煩,我們將就一晚。”
水長樂嘴角微微翹起,真是個心軟的人。
阿紳不放心:“那個,我們要不要安排一下守夜?安石守上半夜,我守下半夜?”阿紳將水長樂默認為團隊老大,不分配守夜任務。
水長樂擺手:“不麻煩,房車有監控係統和自動安保係統。”
當然,比起科技,水長樂更信任的還是芒安石。傀儡王睡覺時,一直都會讓傀儡守夜,可比安保係統靈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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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
四野寂靜,朗月稀星。
芒安石坐在臨窗位置,身前的折疊桌板上放著一堆衣物和針線。
他將衣物全部拆成碎布,起身給自己倒了杯溫水。
視線落在床上睡得深沉的水長樂身上,片刻,芒安石忽覺自己盯得太久,做賊心虛般地押了幾口溫水,坐回原位。
耳邊水長樂均勻的呼吸聲似乎愈發清晰,芒安石將頭扭向窗外,看著遠處荒地上冠如車蓋的大樹。
芒安石平複心跳,正要繼續手中的手工活,眉頭忽然皺起。
他安置的傀儡娃娃告知他有動靜了。
芒安石采用的是省精力的輕關聯,因而隻知有動靜和發生地點,卻不知具體情況。
芒安石思索片刻,套上外套下車。
吃完晚飯後,他們便將房車往後行駛了一百米,遠離聚集的車隊。
芒安石確認傀儡彙報的事發地點後,跳下國道旁的荒地,借助地勢差的掩護前行。
很快,他看到前方人影綽綽。
芒安石蹲身,找了根石柱遮掩身形,而後從口袋裡掏出剛剪好的人形布片,注入異能,讓傀儡與自己共享五感。
棕色的人形布片完美地融入一片荒灘中,它貼著地皮匍匐前進,在離人群四五米遠的距離,找到一塊包裹著沙土的岩石,依附其上,融為一體。
借用傀儡五
感,芒安石終於看清圍攏的人群。
荒地上一坐一躺兩個人,皆是熟人,下午時和他起過衝突的老夫妻。
此刻,老嫗仍坐在輪椅上,卻已沒了白日裡的凶神惡煞,雙目緊閉,保養得當僅有細紋的臉慘白慘白。
視角下移,便能看到老嫗淡藍色連衣裙的胸口插著一把水果刀,溢出的血液蔓延成一朵紅日。
而在老嫗腳下,是他白日還攙扶過的老人,此刻平躺在地麵,胸口也插著一把水果刀,不同的是,老人還未斷氣,渾濁的雙眸努力睜著,伸出手在上方胡亂抓著,似乎想向身旁人求救。
若無白日之事,芒安石想,自己或許真會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他對老人幼兒,自帶天然憐憫。
圍著兩個老人的一群少年也是熟人,正是團隊前麵方陣經常欺辱他的一夥人,為首的是陳扇和杜冰。
陳扇和他有過舊日恩怨,帶頭挑釁也罷,至於杜冰,他對自己的惡意從何而來,不得而知。或許正像水長樂所說,人類的善惡,無需追究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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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灘上。
杜冰走到老頭身旁,拔起水果刀,下一秒又就著同一位置再度刺入。
老頭眼睛猛地睜大,眼珠似乎要奪眶而出,詮釋著何為死不瞑目。隻是到最後,老頭連發出□□的機會都沒有,亂揮掙紮的手一攤,徹底沒了響動。
陳扇表情裡透著三分恐懼七分茫然。半晌,他結結巴巴道:“阿杜,不是說給……打幾下讓他們誣陷芒安石就好嗎?怎麼……”
陳扇平日雖跋扈,也砍死過喪屍,卻還是第一次看到虐殺活生生的人。
陳扇今日看到芒安石一行人豪車火鍋,大受刺激,又聽聞其從服務區獲得大量物資,吃穿不愁,心底嫉妒的火焰熊熊燃燒。
憑什麼?
一個落魄的掃把星!喪家之犬!憑什麼!
當年自己表白班花被拒,班花轉頭給芒安石寫情書的屈辱再度湧上心頭。
陳扇想挫芒安石銳氣,卻被父親陳亨通製止。
陳亨通見眾異能者從服務區回來非死即傷,狼狽不堪,芒安石一行人卻毫發無損,甚至能折返帶回一輛豪車,簡直匪夷所思。
陳亨通拿不準芒安石三人“突然覺醒異能”到底什麼程度,能否拿捏,讓陳扇不要輕舉妄動。
陳扇見三人大吃大喝,心底咽不下這口氣,不能來明的,就想暗地使點小把戲讓芒安石吃癟。
陳扇想到的計劃是嫁禍。
白日裡,芒安石和兩個老人起衝突,車隊眾人都看在眼底。孰是孰非不重要,重要的是兩人間有矛盾。
陳扇的計劃是這樣的——
他在離車隊一段距離,眾人看不清的荒灘上生火做飯。而後讓跟班們吃飽喝足後,從老人所在的貨車旁經過。
跟班們故意說些暗示荒灘上仍有食物的話。
“吃得好飽啊,跟著陳少就是好。”
“那鍋裡還剩好多食物,陳少就丟在荒攤上?好浪費啊。”
“陳少有錢嘛,我們跟著吃喝就好了。”
存糧窮儘又饑腸轆轆的老人們聽到消息,若獲至寶,躲避人群,趁著夜色來到荒灘。
他們沒看到殘留的食物,隻看到早等在這的陳扇一行人。
陳扇本打算給一巴掌再給一顆糖,將老人打個遍體鱗傷,輕微骨折,而後再給其少量食物,威逼利誘,讓其明日鬨事,說是芒安石連夜對他們進行報複。
介時陳扇一行再煽風點火,坐實芒安石欺辱老人之事,挑動車隊其他人的情緒和道德。再根據車隊內部禁止鬥毆的規矩,扣下他們的物資和豪車,將他們逐出車隊,自生自滅。
至於老人是否會翻供,陳扇絲毫不
擔心。且不說半殘的老人還需要仰仗他,就憑他能賞他們一天三頓口糧,陳扇捏準了他們會忍氣吞聲,苟且偷生。
計劃直到老人到來時都是順利的。
可就在陳扇讓眾人將兩老人不由分說打一頓時,杜冰卻從口袋裡摸出兩把水果刀,而後在眾人沒有回神之時,一人一把刺進老夫妻的胸口。
眾人瞠目結舌,鴉雀無聲。
直到陳扇開口。
杜冰不甚在意的表情,拂了下手掌的沙土和血漬:“有什麼問題嗎?”
陳扇結結巴巴,壓住心中惶恐,不顯露怯:“我隻要搞一頓,你怎麼搞死了?”
杜冰滿不在乎:“這有何難。老人若活著,受不住拷打實話實說怎麼辦?隻有死人嘴巴最嚴,隻有死人才值得信任。”
陳扇莫名心生寒意:“老人……老人死了,誰來指證芒安石?”
杜冰揚了揚眉:“死了不更好,真相如何不都我們說得算,讓芒安石如何自證都無濟於事。”
陳扇不解:“怎麼說得算?”
杜冰:“兩個老頭慘死,隊伍裡誰和他們有矛盾?誰最有動機?”
“芒安石?”陳扇鬆了口氣,反正在眾人眼底,他們和兩個老人素昧平生,毫無交集,懷疑不到他們頭上。
陳扇:“可這水果刀……”
杜冰嗤笑一聲:“你當現在還是和平年代,有法醫給你驗指紋呢?你們就一口咬定看過芒安石用這兩把水果刀,任他喊冤叫屈也沒用。”
陳扇仍不放心:“沒真憑實據,就直接坐實芒安石能成嗎?”
“真憑實據?”杜冰笑得滲人,“還真有,有這東西,芒安石怎麼鳴冤叫屈也是白費力氣。”
說罷,杜冰從口袋裡掏出一看起來極廉價的鍍銀吊墜,陳扇感覺有幾分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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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柱後。
芒安石捏緊拳頭。
那吊墜是他的東西,也是父母在世時給他的禮物。之前在一次車隊硬闖喪屍群的過程中不見,他還以為是自己弄丟了。
杜冰打開吊墜的翻蓋:“哎呦,還是一家三口的合照呢,跟這現場挺搭。兩個老頭,明天再弄死個芒安石,我給他們拚湊一個家,哈哈哈。”
芒安石聽著杜冰的笑聲,怒從心頭起,他從口袋掏出一疊還未打磨的布片,準備來了魚死網破。
下一秒,一隻手從身後圈住他的腰,另外一隻手按住他探入口袋裡的手。
芒安石怔了下神,是熟悉的體溫和味道。他側過臉,低垂目光,和身後人四目相對。
水長樂鬆開芒安石,伸出食指,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搖搖頭。
芒安石本想脫口而出“閃邊”,卻在水長樂目不轉睛地注視下選擇沉默。
作惡的一群人離開,荒灘上剩下兩具孤苦伶仃的屍體。
等到作惡之人的身影消失不見,芒安石和水長樂才從柱子後走出來。
芒安石從老嫗垂落的手裡,找到了硬塞進其掌心的吊墜。芒安石小心翼翼地打開,看著照片淚如雨下。
“我和杜冰無冤無仇,他為何如此?”芒安石哽咽道,聲音裡是止不住的委屈。
縱然其以後會成為令人聞風喪膽的傀儡王,此刻,他也隻是個因命運玩弄倍感失落的少年。
水長樂幫地上的老人闔上眼睛,站起身:“因為世間有的惡意,是沒有因果的,不用陷入自證和反思的怪圈。”
杜冰在原書前期,也是個作惡多端的小反派。
和陳扇因舊日仇怨、嫉妒萌生和主角處處做對不同,杜冰屬於純粹的惡。
末世前,杜冰便是學校裡的校霸。和言情裡校霸的美好設定不同,他仗著家中有權有勢,無法無
天。
杜冰幾乎每一日都在霸淩同學,甚至欺辱老師,曾陷害一名物理男老師性侵女生,男老師辯解無能,最終自殺以證清白。
末世前,杜冰和幾個混混逼迫一女生輪流發生性關係,導致女生精神失常。有不畏強權的學生拍錄後將事情捅到網絡,杜冰遭到網友口誅筆伐。當地教育局和公安迫於輿論壓力,也不再給杜冰家裡麵子,立案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