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巡然點了下頭，歎了口氣，追了上去。
7班剩下來的幾人麵麵相覷，都有些懊悔。
許靈表麵上看起來很冷漠，但內心其實很敏感，他們怎麼就忘了這點呢？
*
這場籃球打得許音很舒服。
他打籃球的技術隻能說還可以，但嚴寧川打得很漂亮。
他年紀輕輕，身上的肌肉卻已經很發達，跳躍間衣擺翻飛，線條明顯的腹/肌若隱若現，引得不少女生駐足捧臉圍觀。
停下來時，許音心情很好地揚著唇，喘著氣，走到一旁拿起水杯喝水。
嚴寧川抬起手臂擦了下汗，瞥見這一幕，渾身都定住了。
男生仰起頭，露出了線條優美的下頜線和脖頸。
每一次吞咽，喉結都會滾動一下。
纖細。
……又性感。
嚴寧川覺得身上更熱了，他躲避開了目光，又忍不住回轉過去。
非常不湊巧，他大概是偷看百分百會被抓包體質，這一下偷瞄又被許音抓住了。
嚴寧川僵了僵，而許音卻對他粲然一笑。
“撲通”。
嚴寧川的耳朵紅了起來。
下課前五分鐘，同學們去還器材。
許音把籃球拿去器材室。
器材室裡有一張辦公桌，平時有一位體育老師是坐在這個辦公室的，隻是這一刻辦公桌前沒人。
許音將籃球放進框裡後，轉過身，停下。
許靈站在門口盯著他，冷冷道：“你跟12班的人相處得很好。”
許音歪頭看他。
許靈又道：“他們似乎都很喜歡你。”
“但是如果他們看到你的那一麵，還會喜歡你嗎？”他緩緩問道。
許音雙手插進了褲兜裡，覺得有些好笑。
明明才十八歲，在學校裡，為什麼麵前這個男生整天搞得跟演宮鬥劇一樣？
許音在曾經的現實世界中也遇到過有些小心機的男生女生，但沒有一個人像許靈這樣，真正地把生活當做成一部電視劇來演。
他笑，但也沒搭理許靈，許靈見自己唱了獨角戲，有些羞惱。
然而身後門口傳來了學生的說笑聲，他張了張嘴，漲紅了臉把話憋了回去。
他咬了咬牙，唇角扯出一抹詭異的冷笑。
隨後他上前一步，靠近許音，道：“爸說，你再在學校裡找我事情，就彆回家了。”
語罷，他轉身就走，走出了器材室。
許音站在原地，挑起眉梢，身後的辦公桌後頭傳來了椅子被挪動的聲音。
他回過頭，一個腦袋從辦公桌後頭探了出來，和許音對上目光後，這位同學神情相當尷尬。
……
許靈走出器材室沒幾步就遇到了葉巡然和曲亦，他們後頭不遠處是嚴寧川和汪飛飛他們。
這裡是從操場回他們教學樓的必經之路，下課鈴已經響起，所以他們也都陸陸續續走了過來。
葉巡然見到許靈，上前蹙眉道：“你去哪裡了，我剛才找了你半……怎麼了？”
許靈的眼眶是紅的，眼淚仿佛隨時都要滿溢出來。
見葉巡然注意到了，許靈連忙低下頭，語氣冷硬道：“我沒事。”
“怎麼都下課了還在哭啊……”曲亦擔憂道。
正說著，許音從器材室裡慢慢走出來。
曲亦和葉巡然頓時知道了什麼，臉色一沉。
曲亦問許靈：“他又對你乾什麼了？他是不是又打你了？！”
許靈回頭瞥了眼，見許音竟然沒有因為他那一句挑釁就像往日那樣暴怒，而是氣定神閒出來的，不禁有些錯愕。
許音和之前真的不一樣了？
許靈心裡一緊，但同學都已經圍了過來，他沒辦法，定了定心，就搖搖頭，不說話。
曲亦對許音吼道：“就知道你狗改不了吃屎，一眼不見你就又去找許靈麻煩了，你有病啊是不是？！”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汪飛飛趕上來，擋在許音麵前，“你罵什麼人啊？”
“他乾什麼？你看看許靈，再問問他乾了什麼？”曲亦怒道。
許音一步一步走上前，停住。
汪飛飛也注意到許靈這會兒是真哭了，心裡有點虛，偏了偏頭對許音小聲道：“你們在器材室怎麼了啊？”
許音看向嚴寧川。
嚴寧川直視著他，麵容沉靜。
許音笑了笑，說道：“嗯，我放完籃球，看到他走進來。他說，‘你跟12班的人相處得很好’，‘他們似乎都很喜歡你’，‘但是如果他們看到你的那一麵，還會喜歡你嗎’，‘爸說，你再在學校裡找我事情，就彆回家了’。”
許音跟朗讀課文似的把四句話一句不漏地重複了出來，聽得在場的人一臉懵逼。
這場景跟許音剛才在球場上複述中午那件事的經過何其相似。
許靈……許靈發現許音現在怎麼複述事情經過都是一字不差背誦的？？
他心裡陡然虛了起來，一邊哭，一邊小心觀察著周圍人的反應。
過去也是這樣，許音會解釋，但是沒有人相信……
至於12班……
許靈思忖著，現在他可是真哭了的，12班的人親眼看到這一幕，還會像之前一樣相信許音？就算其中會有一兩個清醒的，大部分人應該也會更傾向於弱者……
可……可在汪飛飛他們心裡，許音才是弱者啊！
於是他傻傻問：“然後呢？”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許音看傻孩子似的看著他，笑得很慈祥。
“你什麼都沒說？那他在哭什麼？自己把自己說哭了嗎？”汪飛飛又傻傻問，他簡直不理解，許靈沒事吧？
“啊，我也不知道，”許音認真地問，“跟我有關係嗎？”
其他人：“？？？”
許靈被噎了一下。
曲亦回過神，吼道：“你裝什麼傻？按你複述的，全程都是許靈自己在說，你什麼都沒乾，那許靈哭什麼啊？哭個空氣啊！而且說過多少遍了，許靈怎麼可能會說這種挑釁的話！”
許靈適時拽住曲亦的手腕，搖搖頭，哽咽道：“彆說了。”
“憑什麼，今天就要讓他把話說清楚！”曲亦氣勢洶洶。
就在這時，器材室裡顫顫悠悠伸出一隻手，探出了一個腦袋。
見到這人，所有人都愣了下。
曲亦眼睛一亮，叫道：“林葉你也在？你剛才是不是都聽到了，你來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許靈一驚，猛地回頭，看到從器材室裡出來的名叫林葉的男生時睜大了眼，麵露愕然，登時就像是被潑了盆冷水一樣，背脊泛涼。
林葉是7班的，是曲亦小弟。
他今天下課前帶著借來的乒乓球跑去器材室，結果一不小心那乒乓球就掉到地上，滾進了辦公桌裡頭。
林葉走進去，蹲下身撿球的一會兒工夫，許音跟許靈就進來了。
林葉是個小八卦啊，平時最愛湊熱鬨，當下條件反射地就保持靜止不動，想偷偷聽聽看這對腥風血雨的兄弟會聊些什麼，稍後還好跟曲亦打小報告。
然後……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此時此刻，林葉相當窒息。
曲亦覺得自己這次終於找到了能夠錘死許音的底氣。
12班的人不是不相信許音撒謊嗎？現在在現場的人來了，就讓他們看看許音的真麵目！
他冷笑道：“林葉你就放心說，我們都在呢！”
登時，所有人都看向了林葉。
許靈心臟抖了抖，他動了動唇，僵硬地想開口，然而林葉和他對上眼後，抓了抓後腦勺。
林葉覺得人生至今，他就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尷尬過。
他雖然愛湊熱鬨愛打小報告，但還真不愛撒謊。
於是他尬笑道：“事情呢……”
曲亦期待地等著他的下文。
“……就是許音說的那樣。”
“…………”
現場安靜一秒鐘。
曲亦將手放在了耳朵邊：“你說什麼？”
林葉繼續尬笑：“我說，事情就是許音說的那樣。”
語罷，他還回憶了下，點點頭，肯定道：“一字不漏，非常嚴謹，背誦能力還是那麼強大，不愧是你——咳！”反應過來後，他連忙輕咳一聲，當做什麼都沒說過。
“？？？？”
曲亦傻了。
許音沒撒謊？
這，怎麼可能？
許音一直以來都是這樣撒謊的啊！在他口中，每次都是許靈挑釁了他，他才會生氣，可這些不都是假的嗎？？？
林葉見自己大哥還是一臉不敢相信，尷尬道：“那個，可能是我太八卦了，我還錄音了來著？”
其他所有人：“？？？？”
許靈臉色一變：“？！林葉——”
林葉可不想也被當騙子啊。
於是不等許靈阻止，他乖乖拿出了自己悄悄藏在口袋裡的手機，按下，一段錄音就這麼放了出來，所有人都聽見了。
四句話，一句不漏，一字不差。
錄音中，許靈的語氣相當冷漠，相當冷靜，完完全全沒有什麼哽咽的意思，當然其實也沒有飆淚的觸發點。
錄音放完，現場一片寂靜。
許靈：“……”
他要暈過去了！！
葉巡然呆住了，而曲亦簡直直接裂開。
這錄音？？
這錄音？？
這裡麵的話真是許靈說出來的？！
全程都是許靈自己挑釁，自己唱獨角戲，結果他現在還……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已經掉不出眼淚，僵在了原地的許靈身上。
嚴寧川率先做出了靈魂發問：“所以，你在哭什麼？”
許靈已經徹底僵成了石頭。
他萬萬沒想到剛才林葉會在器材室裡頭。
一直以來他行事都很小心，從來沒發生過這種意外，今天稍微心急了下，結果？結果？！
許靈的心臟跳得飛快，他飛快想著對策，隨後狠狠地攥緊了雙手，低頭含淚道：“我沒說是因為許音哭的。”
“你說了。”
嚴寧川冷靜地說道：“你在曲亦指責許音的時候，說了句‘彆說了’，這就是在暗示彆人，你哭是因為許音。”
“？？”許靈惱道，“我沒有說，這是你自己想的！”
嚴寧川蹙起眉：“你是沒有直說，但就是那個意思。狗血電視劇裡都這樣演，大家都看過。”
汪飛飛：“嚴哥你還看狗血電視劇？”
嚴寧川麵無表情：“我媽看的。”
說完，他繼續對許靈靈魂發問：“所以，你在哭什麼？”
許靈瘋了：“我為什麼要跟你解釋這個？”
周圍圍觀的人咽了咽口水。
他們什麼時候見過嚴寧川對一個人，一個問題這麼追究。
12班的人倒是不意外，他們跟嚴寧川相處久了，自然知道嚴寧川的性格，這會兒就覺得幸災樂禍。
許靈最好能扛得住，因為嚴寧川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漏洞，盯住了就絕對會咬死。
嚴寧川的語氣平板無波：“因為你一哭，你們班的人就覺得你是被許音欺負了。他們問你，你又什麼都不說，讓他們覺得你默認了他們的猜測，也就根本不會去相信你才是主動挑釁許音，故意激怒他的那個人。”
“所以，”嚴寧川問，“你就是這麼做的嗎？”
當著所有人的麵，他直視著許靈，問道：“你就是這樣引導彆人，讓他們覺得許音總是在欺負你的嗎？”
許靈臉色煞白。
作者有話要說：想了想還是悄悄再來更新一章，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