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
許靈也不想來學校, 一想到那天的事情必定已經傳遍了整個學校，他就窒息。
但是不論他怎麼哭鬨哀求，許群智都不肯答應給他轉學。
那個男人那天回家之後氣瘋了，又是摔東西又是打人, 重重點著他說：“還想轉學, 讓老子給你收爛攤子？自己惹出來的禍自己去承擔, 你就給我在c中好好讀下去吧！”
許靈什麼時候見過許群智這麼對他，明明是親父子，結果說翻臉就翻臉, 登時心都涼了。
這一周他還硬著頭皮跟他媽去黃禮那邊把東西給還了——黃禮什麼都沒說, 隻是離開之前, 那個老男人看他那目光真是讓許靈心驚膽戰。
如今許靈東西沒了，過往的偽裝也沒了, 恨不得在學校裡變成一隻螞蟻, 最好所有人都彆看見他。
然而看不見他是不可能的，那些人不僅看見了, 反應還特彆大，7班那幾個之前維護他的男生, 一見到他就躲著他走, 像是躲瘟神一樣。
許靈都快被氣哭了。
沒一會兒，葉巡然也來了教室，在他身邊坐下, 拿出課本, 全程沒有說一句話。
許靈攥著手, 努力忍著心裡那股難以忍受。
所幸在這最煎熬的時刻，劉老師突然來了教室，說了聲：“許靈, 來我辦公室一下。”
許靈趕緊起身，低著頭就快步跟了上去。
到了辦公室，劉老師歎了口氣，問他：“這一周……還好嗎？”
怎麼可能會好！
許靈忍著情緒，低聲道：“劉老師，我知道錯了，以後不會再犯了。”
見他這樣，劉老師也不好再提之前的事，小聲問了句：“你爸那天回去之後還在發脾氣嗎？”
許靈小幅度點了點頭。
劉老師簡直頭疼，可是人家是許靈許音的親爹，她又能怎麼樣？
無法，劉老師隻好說道：“你也彆想太多了，同樣的錯誤以後不要再犯，在學校裡就安心讀書吧。有什麼困難，或者心裡有什麼想不明白的，都可以跟劉老師說。”
發生這樣的事，她估計許靈自己心理陰影也很大。
許靈繼續咬唇點點頭。
劉老師想了想，道：“你們現在也高三了，學習還是最重要的，我也不得不提一下，你這一次的月考成績，你還不知道吧？”
許靈心裡忽然有不好的預感——他之前的成績一直還算穩定，徘徊在年級前兩百左右，好的時候進年級前一百五，差的時候就在兩百的邊緣。
他緊張道：“我這次是多少名？”
劉老師把幾張卷子遞給他，歎氣道：“比上學期期末下滑了不少，206名。”
許靈愕然！
掉出兩百名開外了！
他承認自己暑假的時候沒怎麼好好複習，可是也沒想到這學期一來就直接掉成了兩百多名，這要是再讓他爸知道，不得再打他一頓？！
許靈冷汗都流了下來，他連忙看了看自己的卷子，數學和物理的分數特彆差，原本還算擅長的語文和英語這次分數也不高。
就在這時，辦公室裡又進來一名學生。
許靈餘光一掃就注意到來人是許音——他心有餘悸地縮了縮脖子，而許音瞥了他一眼就朝數學老師走去了。
許靈突然靈光一閃，小聲問劉老師：“許音這次排名多少？”
許音之前的成績都快墊底了，隻要有他兜著，他爸或許還不會發太大的火？
“……”劉老師用複雜的目光看了看他，說道，“159。”
許靈：“？？？”
他傻傻地看著劉老師。
劉老師無奈道：“許音成績進步很大，這次總分排名是159，許靈，你真的要好好加油了。”
許靈如遭雷劈！
*
許音一回教室，前排同學就轉過頭來壓低聲音道：“哎，許靈來學校了你知不知道？”
“剛才在辦公室碰到他了。”許音淡定道。
“你爸不給他轉學真不怕他心態崩了？”同學咋舌。
許音笑笑。
許群智不就是這樣的人嗎？
就算他表麵上看起來多寵愛許靈，可他最愛的始終是他自己。許靈讓他丟了麵子，他哪還有心情照顧許靈的心情？
不過許家發生什麼事和許音也沒什麼關係，他雙休日剛把幾門學科的複習計劃重新列了一遍。
許音的記憶力和理解能力都不錯，隻是理科光靠這兩項能力也是不夠的，有時候一些解題思路還是需要外界點撥一下。
許音想了想，用手肘碰了碰嚴寧川，輕聲道：“我自己找了一些題目來，不會的題目，晚上有空教我一下？”
“我什麼時候沒教過你？”嚴寧川嗓音低沉，被掩蓋在全班的朗讀聲下。
許音睨他，嚴寧川輕笑。
想了想，男生突然低聲道：“如果幫助你期中考進步的話，會有獎勵嗎？”
大概是第一次——就連對父母也沒有過的第一次——說這種話，嚴寧川說完，耳朵就紅了，可他臉上始終是一副很正經的模樣。
許音一聽，起了些興味，勾唇道：“你想要什麼獎勵？”
嚴寧川沒說話，就矜持地看了許音一眼，頗含某些意味。
許音湊過去，輕聲道：“想要禮物，還是彆的什麼？”
這種顯而易見的撩撥，嚴肅的嚴同學根本經不住，目光閃爍著，耳朵的紅直接蔓延到了脖子上。
他努力繃住，輕咳一聲，一本正經道：“我不是希望你花錢。”
許音忍俊不禁：“我知道，你放心。”
嚴寧川的想法，許音能不明白？這個人有多溫柔，許音再清楚不過。
他笑了，輕聲開口，溫熱的氣息輕拂在嚴寧川的耳際：“不怎麼花錢，我親手做禮物，你可以期待一下。”
雖然不是“彆的什麼”，但僅此，嚴寧川的唇角就已經揚了起來。
他溫柔道：“如果能成功進步，我也有禮物送給你。”
這種鼓勵式的學習模式倒也不錯，許音還挺期待，心情好了，甚至補了句：“要是我考得好，說不定還真的有額外獎勵哦。”
嚴寧川一聽，立刻坐得更端正了，精神了不少的模樣。
許音笑出了聲，捏了捏嚴寧川的耳朵，說了句：“你真可愛。”
嚴寧川遞來一個不太讚同的眼神。
*
許音行動力強，規劃好了就按計劃來做。
而嚴寧川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不知名“額外獎勵”的刺激，跟著也斯巴達起來。
於是林迦和汪飛飛就傻了——他們嚴哥跟著許音一起變成了鐵人！每天一醒來就在背課文，吃早飯和去教學樓的路上都在交流題目，早自習互相抽背，下課做作業，晚自習直接跨入複習和加題流程！
不止這，嚴寧川甚至開始每天跟著許音一起慢跑俯臥撐和深蹲？？？
對於嚴寧川來說——
每次看到許音運動，他都有些躁動。
而班長大人解決那莫名躁動的方式就是……跟著宣泄精力。
肉眼可見的，兩人的肌肉也開始慢慢長了起來——嚴寧川本來就有，隻是在強力鞏固之下，肌肉輪廓變得更加清晰，許音就是直接開始初步塑行了，那身條真是越看越好看！
兩人的努力之程度也讓全班都咋舌。
班裡一些本來就在踏實學習的學生見狀受了刺激，同樣跟著開始斯巴達，然後其他那些遊手好閒的富二代開始不自在了——怎麼了怎麼了，怎麼突然都這麼緊張了啊，雖然他們不愛學習隻愛玩，可如果周圍人真拚命到這程度，他們也會不好意思的好不好？
於是以林迦為首的一眾富二代們不知所措地……也開始學習了！
突然之間，12班竟然一躍變成了全年級最拚的班級，這讓老師們都大吃一驚。偏偏12班好些人真的不是沒有學習的天賦，一旦認真學習起來了，成績提升的幅度真的要讓好些中遊學生嫉妒。
辦公室裡，老師們嘖嘖稱奇地討論起12班的時候，7班卻有些萎靡不振。
7班最近的氛圍真的特彆古怪，上課不如以前積極，下課時更沒什麼人說話，要說為什麼，當然都是因為一個人。
一個卷毛男生剛從辦公室裡回來，腦袋裡都還是剛才老師們對12班的誇讚，一看到班裡麵人不同往日，要麼趴著睡覺，要麼就是聚集在一起小聲說悄悄話，似乎根本無心學習，不禁有些垂頭喪氣。
他坐在座位上，拿出那張卷子，對著上麵一道數學題冥思苦想起來。
剛才去辦公室，數學老師不在，他也就沒問成功。
問其他人吧……怎麼說，現在的班級氛圍也搞得他挺沒勁的。
他咬著筆蓋，在草稿紙上不停寫著寫著……
忽然，身後一道清冷的嗓音響起：“這一步錯了。”
小卷毛被嚇了跳，抬頭就見許靈站在他身後。
許靈觸碰到他的目光，側了側臉，輕聲道：“抱歉，就是你的第三步錯了，這裡錯了的話，後麵就徹底錯了……”
他說完就不自在地想走，小卷毛猶豫了下，叫道：“那個，許靈。”
許靈停了下來，咬唇看他。
小卷毛也有些尷尬，但是最近這段時間，許靈安靜了不少，在班裡幾乎像透明人一樣，隻管自己學習。
然而事實是……班裡最近好像真的就他在認真學習，連班級第一，年級第二的葉巡然最近似乎都沒他認真！
這一道題小卷毛是真的想很久了，一直不知道錯在了哪一步，導致最終結果和正確答案不一樣。
他撓撓頭發，尷尬道：“這一步你是怎麼做的啊？”
許靈頓了頓，走過來，拿起筆，在草稿紙上邊寫邊說，小卷毛聽得認真，頻頻點頭。
周圍有些人把目光投注過來。
正在和其他人聊天的葉巡然也看了過去。
他麵前的同學注意到他的目光，壓低聲音道：“喂，彆看了。”
葉巡然抿唇。
“你以前和他關係最好，跟他再走那麼近小心彆人把你也當成gay！”
葉巡然蹙了蹙眉。
那一頭，許靈講解完，小卷毛茅塞頓開，叫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謝謝你啊許靈！”
許靈笑了笑，注意到周圍人的目光，又收斂了笑容，低下頭。
小卷毛當然也注意到了，有些尷尬。
糾結了下，他又忍不住問：“許靈，你真的……喜歡男的啊？”
許靈僵了僵。
小卷毛知道許靈撒謊，誣陷許音，還在外頭跟社會人交往的時候，也是恨不得避著許靈走的。可他是學習至上者，不懂的題目忽然被許靈點撥貫通了，他對許靈的想法就又有點變了。
許靈學習可真認真啊，一步步講解步驟的時候明明那麼踏實。
他真的有那麼壞那麼惡劣嗎？
也許其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誇張呢……
哎，被班裡麵人這麼冷待，想想其實也挺可憐的……
小卷毛在腦內糾結的時候，許靈站直了身體。
他沉默片刻，道：“我是喜歡男人。”
這句話，他的音量不響，也不輕。
可一瞬間，全班都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