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三戌為臘日,這一日,要田獵禽獸,以奉神祭祖。
壽昌長公主的壽辰過後的第三日就是臘日,建康京裡大大小小的宅邸皆出城田獵,便是皇帝也要會獵於郊。
要騎射打獵,駱喬把所有的大袖襦裙扒拉開,換上輕便的窄袖短打,一早就去成國公府的馬廄裡牽出她早就看中的半大棗紅馬,給馬兒喂了塊飴糖,馬兒吃了糖溫順地蹭蹭她。
駱鳴雁過來馬廄找駱喬,看到她往棗紅馬身上套馬鞍,馬鞍旁掛著一把棕色長弓和一個箭囊,箭囊裡放了十多支羽箭。
“你真要上場打獵啊?”駱鳴雁道。
“當然要上場。”駱喬取下長弓,橫弓立馬,自覺自己相當英姿颯爽,“你等著,我給你打隻兔子。”
駱鳴雁皺了臉:“那到時候帳子裡不就隻有駱鳴珺那討厭鬼了?!”
駱喬把弓又掛回去,說:“怎麼會,三、四、五、六姐和小八都在。大伯母和我阿娘也在。”
“你不懂。駱鳴珺一個頂十個。”駱鳴雁撥棗紅馬的鬃毛,把棗紅馬撩得直躲。
“我懂我懂。”駱喬抱住她的小馬兒,不讓駱鳴雁欺負,“那你以前是怎麼過的?”
“就跟駱鳴珺吵架唄,還能怎麼過。”駱鳴雁說。
駱喬好奇:“吵得不煩?”她來了不到一個月,就快被煩死了,煩得都想拆房子了。有這精力時間,乾點兒什麼不好,非要耗費在吵架上。
“當然煩啊!”駱鳴雁頓時激動了,“你以為我喜歡跟他們吵啊,都是駱崇絢和駱鳴珺先挑事的好麼,要不你以為我怎麼總去外祖家,就是煩,躲著他們啊!”
駱喬眨眨眼:“我還以為你是……”
駱鳴雁打了她一下,警告:“你彆亂說話啊。”
駱喬嘿嘿嘿,把駱鳴雁嘿得臉通紅。
“你不要笑了,笑什麼啊,有什麼好笑的。”駱鳴雁急了,就硬轉話題,指著馬鞍上的棕色長弓說:“我聽說席家贈了你一名弓曰靈寶,你怎麼不用,用這麼灰灰土土的弓,好難看!”
駱喬很配合地轉移了話題,“田獵而已,哪裡用得上絕世神弓,這弓是我問祖父要來的。祖父統共就三張弓,還有一張保養不當,弦都斷了。”
她說著就好心痛,“你能信,弓弦斷了,一邊的弓弰也裂了,蒼天呐!”暴殄天物呐!
駱鳴雁笑的前合後仰:“祖父是文官。”
駱喬對此不想發表任何意見,祖上好歹是跟著武帝東征西戰以軍功封國公的,怎麼才三代就變“文官”了。
“走了,去前頭等著。”駱鳴雁小小聲跟駱喬咬耳朵,“咱們家有個莊子是和晉王府的挨著的,二叔遊說祖父在那莊子上田獵,你猜是誰的主意?”
駱喬牽著馬,表示你這是在侮辱聰慧的我,“這還需要猜?”
“那你再猜,駱鳴珺要打扮多長時間。”駱鳴雁說。
駱喬很無語:“這還需要猜?要出發之前,她肯定就來了。”
“……”駱鳴雁不甘心:“那你猜壽昌長公主壽宴那天,四皇子回宮有沒有受罰?”
駱喬來勁兒了:“有沒有?”
駱鳴雁也不賣關子,道:“我今早聽我娘跟喜翠姨在說,李昭儀脫簪跪在含章殿外頭跪了一天一夜,暈過去才送回晏昵殿呢。”
“那四皇子呢?”駱喬等了一會兒,也沒聽到說四皇子,不禁追問。
“不知道啊。”駱鳴雁搖頭。
“……”駱喬大無語,“那你讓我猜!”
駱鳴雁笑著說:“就猜嘛,李昭儀受了這麼大的罪,也不知道四皇子還會不會被罰。”
“我覺得吧,罰不罰是一回事兒,長不長記性才是最重要的。”駱喬皺著小眉頭,“我就見過四皇子兩次,兩次他都在欺負五皇子,想必平日裡欺負得更厲害。”
駱鳴雁點頭,“沒有生母護著,五皇子是挺可憐的。”
兩人聊著天到了前庭等著,待人都齊了,就出發去城外莊子上田獵。
朝廷臘日會放假讓官員們去奉神祭祖,不過有些伺候皇帝的衙門和皇帝近臣是不在放假行列裡麵的。
駱廣之為太仆寺卿,太仆寺掌廄牧、車輿之政令,國有大禮、大駕行幸,太仆寺都要備好五輅屬車,侍奉大駕左右。他平日無所事事,點個卯就下值,然一到大典、祭祀等事,他就得忙活起來。
臘日皇帝會獵於郊,駱廣之隨行侍奉,家中田獵之事就交由世子駱武主持。
駱家的莊子在雞籠山下,說是田莊,實則後頭圈了一大片的林地,跑馬射獵非常方便。
莊子的管事已經擺好了香案,等主家來了休整片刻,就開始上香,由世子駱武射出第一箭。
林中已經散了不少獵物,都是莊子上專為冬日田獵養的,上了香後,莊子上的莊戶就開始驅趕合圍獵物,以便主人家行獵。
駱武引弓,瞄準了一頭鹿,嗡地射出,鹿跑了……
再瞄準一頭羊,箭還沒射出,羊就跑了……
兔子,跑了……
雞,跑了……
貂,跑了……
騎著棗紅馬蠢蠢欲動的駱喬都看困了,二伯父究竟能不能行?
駱武臉上也掛不住,在心裡大罵莊戶養的都是什麼東西,一個比一個能跑。
“再圍攏一點。”駱武朝莊子管事喝道。
駱喬乾脆下了馬,先回行帳去吃些東西,早上她去套馬,吃得少了些,現在有點兒餓,又等二伯父第一箭等得有點兒困,又困又餓。
“怎麼回來了?不獵兔子了?”林楚鴻聽女兒囔著餓了,叫墨琴端來好幾盤果子。
駱喬不想評價二伯父稀爛的箭術,隻說自己又餓又困,先填飽肚子再。
她吃著果子,在行帳裡看了一圈,從進來的時候就覺得帳中說不出的怪,忽然就聽駱鳴珮驚呼:“二姐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