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流在慢慢往外散去,南荇剛想起來,霍寧辭卻把她按住了:“我的車停在裡麵,等他們都走光了,我送你回去。”
南荇有點弄不懂霍寧辭的意思了。
是霍寧辭說“魚與熊掌不可兼得”,讓她想清楚之後做出決定;是霍寧辭說“祝你幸福”,隨後離開了四個月沒有任何消息。
現在霍寧辭又是陪她看演唱會,又是要送她回家,到底是想要乾什麼?難道是她表達得還不夠清楚嗎?她是不會放棄麗睿的。
這是一個美好的夜晚,有音樂、有回憶、有狂熱、有浪漫,可以被放在記憶裡妥帖珍藏,她不想和霍寧辭又因為這個問題留下一個不愉快的結尾。
“寧辭,”她凝視著霍寧辭,眼中有著難以化去的憂傷,“我知道,你一直以來都希望你的妻子是個乖巧聽話的女人,她崇拜你、仰慕你,願意棲息在你的羽翼之下,被你嗬護疼寵。可是,我做不到。”
她的目光掠過霍寧辭,看向了遙遠的夜空,“我在十昭鎮生活了十八年,見過太多女孩子們乖巧聽話的模樣,她們最後被淹沒在了陋習和世俗中,成為了一個麻木的順從者,就好像我阿媽一樣。我努力跳出了那個樊籠,接受了四年的大學教育,學到的每一個字都在告訴我,隻有自強自立,才能作為一個真正的女人昂首挺胸地站穩在所有人的麵前。我可以溫柔,但內心必須堅強;我可以哭泣,但抹乾了眼淚以後,行動不能軟弱。寧辭,你生下來就是天之驕子,不會明白我心裡的感受……”
霍寧辭的心,一下子抽緊了。
南荇眼裡的憂傷,是那麼濃鬱,她好不容易從那樣一個壓抑的環境中出來,身上的陰影還沒有徹底消除,而作為最應該保護她的自己,卻又向她心口劃了一刀。
胸口一陣激蕩,壓抑的情感快要噴湧而出,霍寧辭靜靜地看著她:“如果我說我能明白呢?”
南荇愣住了,好半天才驚疑不定地問:“你說什麼?你明白什麼?”
“小荇,其實我已經想了很久了,可就是因為那些莫須有的男性自尊,一直拉不下臉來和你說,還自欺欺人地以為,隻要能避開你,就能避開離婚這件事情,”霍寧辭沉聲道,“那天在爺爺的壽宴上,我還用那樣居高臨下的口吻和你說話,好像不和你離婚就是我很大的退讓一樣,對不起,是我太自大了,我不該因為我對時尚圈的偏見,就霸道地不讓你辦雜誌,也不該自以為是地替你安排人生,你有你的追求,我應該尊重你、支持你。”
南荇整個人都傻了。
霍寧辭說的每一個字,她都懂,可組合在一起,卻不明白了。
這幾個月的時間裡,偶爾她也會做夢,夢見霍寧辭幡然醒悟,不再反對她辦麗睿娛樂。夢醒的時候,她偷偷鑽在被窩裡就濕了眼眶,反複告訴自己,這是不可能的,放棄幻想。
可是今天,霍寧辭居然這麼誠懇地向她道歉了,居然理解了她的所作所為、所思所想。
她是在做夢嗎?
“你……說什麼……”她不敢置信地後退了一步,喃喃地問,“你是不是在騙我……”
霍寧辭有點著急,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我沒有騙你,你那天領獎的直播我看了,在台上的時候,你特彆美,眼裡有光芒在跳躍,我忽然就想通了,我喜歡那個依偎在我懷裡撒嬌的南荇,也喜歡這個光芒四射的南荇,小荇,我們不離婚了,我……”
他的聲音停頓了片刻。
從小到大,霍寧辭曆來就是內斂寡言的,表白的話,就算兩人最濃情蜜意的時候,他也沒有說出口過。
可是,他願意為了南荇試一試。
“我愛你,永遠都不想和你分開。”
南荇定定地看著他,沒有說話,隻是眼底的熱意漸漸聚集,眼淚不受控製地從眼角滑落,無聲地在臉頰上肆虐了起來。
霍寧辭心慌了起來,笨拙而小心地用指腹替她擦眼淚:“你彆哭啊……你怎麼了?我說錯什麼了嗎?還是說……”
心臟陡然一沉,霍寧辭想到了另一種可能,“難道你還是喜歡……他?”
“他?他是誰?”南荇哽咽著問,一雙淚眼朦朧地看了過來。
霍寧辭心裡憋悶,他不想提這個名字,可又不想這麼稀裡糊塗的。
“景遲日,”他滿心不是滋味,“你不是一開始喜歡的是他嗎?他資助了你,你對我這麼好,就是因為他是你的白月光。小荇,其實這件事情正好說明了你和他沒有緣分,當初你陰差陽錯把我當成了他,嫁給了我,就算你心裡再喜歡他也沒用了,現在你是我的……”
“等一下!”南荇不哭了,瞪大了眼睛,“你……偷看了我的日記?”
霍寧辭有點尷尬,好半天才道:“那天我喝醉了,不小心就看到了,不是故意的。”
“你……你怎麼這樣啊!”南荇又羞又惱,臉頰上的淚水還沒乾,又漸漸浮起了一層緋色,“我那都是……是,我以前是弄錯了,因為認錯了下巴一直把你當做是資助我的人,後來才知道我以前看到的那個資助人是景遲日,可我沒有愛過他,我搜到的資料是你、結婚是你、朝夕相處是你……就算認錯了,那感情還能收放自如直接從你身上轉移到他身上?你怎麼會以為他是我的白月光?我對他,隻有感激和尊敬。”
這下輪到霍寧辭呆住了。
原來,他這幾個月的輾轉反側、憤懣嫉妒,全都是庸人自擾?
“原來你是因為這個生氣……”南荇終於恍然大悟,又氣又急,“霍寧辭,我沒想到你不僅是個霸道的直男癌,還是個偷看彆人日記的小人,更是個疑神疑鬼的小氣鬼、膽小鬼!連問都不敢問我一句就扔下我四個月,我找都找不到你!我……我真是昏了頭才會愛上你,你說和好就和好啊?我不要和你在一起了,你自己一個人去過吧!”
她用力在霍寧辭的胸膛上一推,霍寧辭猝不及防,踉蹌著後退了一步,再一看,南荇已經飛一樣地跑開了。
他急急地追到了門口:“小荇,是我錯了,你彆跑……”
南荇裡也沒理他,那身影越跑越遠,眨眼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