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精白白嫩嫩一團毛, 陳以南跟在她身後走進前廳,一下子就看清了滿臉激動的紅孩兒。
她麵色如常,甚至還衝聖嬰大王笑了笑。
紅孩兒伸出手, 似乎想拉她一把, 又極快地抹把臉, 再看時又是副冷淡樣子了。
“你沒死啊, 沒死也不吱個聲。”他不耐煩道。
陳以南聳聳肩, 露出打繃帶的手:“之前圍觀二郎神大戰吉祥天母,被殃及池魚了,運氣好落進積雷山,現在在養傷。”
紅孩兒手掌攥緊又鬆開:“……”
“你受傷了?哪兒?”
陳以南誠實回答:“右手骨裂, 小事, 好差不多了。”
紅孩兒立時神色一變, 披風甩開:“死不了就行。”
牛魔王訝異看著兒子,有日子沒見, 兒子還學會川劇變臉了?
……
不對,等等?!
“乖兒, 她是你要找的凡人?”
陳以南:“正是——”
“——不是, 彆自作多情。”紅孩兒極快地否認道, “蟲子滿天下都是, 誰會找她。”
牛魔王:“……”這不是不打自招嗎?
陳以南攤手, “對, 不是我。”
紅孩兒僵著背脊沒回頭,背對著老爹和鏟以南, 兔子精好奇看著他,蹦了蹦,少山主怎麼臉紅了呢?
陳以南三言兩語向牛魔王稟報了戰術指導之事, 老牛頭摸摸下巴,“啥啥戰術的,俺老牛也不懂,反正,神戰本該不牽扯凡人的,但你們這幫小崽子非要進來——”
“——那就隨便吧,死了不管埋哦。”
陳以南失笑,挺好,妖怪說話就是直接。
“他們死不了。”生悶氣的紅孩兒忽然冒出一句,陳以南從善如流:“聖嬰大王說得對。”
牛魔王掏掏耳朵,渾不在意:“世上還有死不了的蟲子?”
“世上還有帶頭作惡的天神呢,凡人算哪根蔥您說是吧。”陳以南笑眯眯道,寸土不讓。
牛魔王:“……”
老牛有點生氣了,他分不清陳以南在說誰,但老覺得她是在內涵啥,一拍桌子,就想捏死這蟲子,紅孩兒忽然摁住老爹的牛蹄子:
“爹,你該剪指甲了。”
牛魔王一頓,注意力成功轉移:“啥?”
紅孩兒麵無表情,“指甲長了就會挖肉,挖肉了牛蹄子就會腫。”
“你不是三不五時得犁地解悶兒嗎?快去剪指甲。”
犁地解悶兒?
陳以南用了絕大毅力,才沒笑噴出來。
牛魔王轟隆隆而去,洞裡隻剩尷尬二人組。
陳以南忍不住大笑起來,“積雷山主真是快意恩仇,難怪修為高深啊。”
這性格,孩童般純粹,成了妖神不知數百年,還不忘犁地本性,難怪能躋身頂尖妖修。
紅孩兒冷冷看她,“我救了你的命,你還笑。”
“我陳某人欠您好幾條命了。”陳以南誠懇說。
她在認真地把兩人之間的情誼,往哥們友誼上擰。
成神不易,就算陳以南來自科技宇宙,她也明白。
凡人尚需百萬人中挑選一二,天生靈智不開的精怪就更難了。
不用多說,陳以南也能猜到,紅孩兒這種天生神性的資質,得是多少年都遇不著的。
她不該,也不想誤了他的成神之路。
再者,退一萬步講,對紅孩兒,陳以南自忖一直是諂媚或照顧的情誼居多,卻沒想到,無心插柳柳成蔭。
紅孩兒盯著她,凡人短壽,好看的麵孔就是紅粉骷髏。
但陳以南在他眼裡,就是特彆好看。
“剛才我和爹爹的對話,你是不是聽到了。”他忽地不想忍了,古井無波的心頭一次攪起波瀾。
“什麼話?剪指甲嗎?”陳以南裝傻。
紅孩兒:“……”
他輕輕歎了口氣,露出點笑容,明明是少年人麵孔,卻透著股滄桑。
陳以南瞧著他,不禁猜測起紅孩兒成年後的模樣。
那該是極好的容貌,漫不經心又撩撥人的氣質,神的冷漠妖的爛漫,他都有。
“成神的蛻變每一步都艱難。”
“我該謝謝你,是你帶走了我的童/貞,給我成長。”紅孩兒專注地看著她,像再也瞧不見下次了似的。
陳以南:“……”噗!
我聽到了什麼?
她神情一言難儘,委婉道:“大王,話不是這麼講的。”
“傳出去了,我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了。”
紅孩兒:“???”
看他是真沒懂,陳以南笑了笑,“算了,我們聊聊考生如何參與神戰的問題吧。”
紅孩兒神色淡淡,又把自己裹進披風裡,他現在身量長了,披風小,像穿了條紅裙子:“你不是戰略好嗎?就出主意吧。”
陳以南:“……”
“大王與我真有默契,我也是如此想的。”
紅孩兒瞧她一眼,那是,我可了解你了。
“十日後,我要去東海戰場,你跟著一起,正好出個主意,把東海頹勢給掰回來。”
紅孩兒跳下石座準備離開,想喊陳以南一起回火焰山,又忍住了:
“你好好呆這吧,火焰山現在一堆事,積雷山消停,正好也和你同學親近些,好好拿主意,力助我華夏奪得勝利。”
陳以南一句話沒喊住,套馬的漢子就走了。
她真想歎氣。
十天,那我的教學任務可夠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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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個糟糕天氣。
空中暴雨連綿,前邊大講台上,號召學生投票的工作人員撐著傘還得披雨衣,風雨打濕了頭發,可憐兮兮的。
太陽係一中的學生個個哈欠連天,不懂初三這關鍵時刻,薅出來聽什麼高考展覽動員。
“有這動員時間,我不如回去多刷兩道題呢。”身後,一男生不客氣地說。
班長程姝立時嗬斥:“安靜!”
“再讓我抓到,紀律分給你扣完!”
男生:“……”
“嘁,”他小聲說,“牛逼什麼,不還得進四區考試!”
身邊有人拉他,讓他小聲點,“怕她乾什麼?程家都得進半人馬座考試,她那倆哥哥都是,在座還有誰不知道嗎?”
鴉雀無聲,風雨裡隻有宣講員清朗又模糊的聲音,似乎越來越近。
程姝攥緊拳頭,當沒聽見。
“我們就不一樣了,天堂座等著呢。”男孩子得意道,傷人的惡意直白凜冽。
“但今年開始天堂座改革了呦小弟弟——”
忽然,披著黑雨衣的年輕人就站到了眼前,他身材高大,舉著大聲公的手掌凍得雪白,臉攏在黑暗中,隻笑出一口白牙。
口嗨的男生忍不住打了抖。
冰冷的手摸摸他的腦殼,aj笑眯眯道:
“小同學,好好聽老師的宣講,剛才說了,今年搞雙區改革,天堂座的題目難度從此對標半人馬座,明白了嗎?”
男生忙不迭點頭,程姝深吸一口氣道歉:
“對不起aj老師,是我們沒專心聽。”
“嗯,沒事啊,程梁前天還說要見著了妹妹,托我帶好呢,這不就見著了。”aj又摸摸小姑娘腦殼,順嘴誇一句:“真漂亮,程家專出好基因。”
程姝繃著臉,忍住衝上麵頰的熱意。
“我知道,程爸爸是有思想有見地的,讓你們進四區可能現在不願意,再長大些,也許就會懂了。”aj又小聲說,程姝倏地抬起頭來,想問什麼,aj卻打斷了她:
“放宣傳片了,快看。”
程姝擦擦眼淚,專心看片,身後口嗨的同學撇嘴不屑,心道我倒要看看能有啥好光景。
空中投影數百米高,仿佛一座小山,昏黑宇宙覆蓋上來時,整個操場都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