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陸橋降落引起了長江動蕩,銀魚跳躍翻騰著,土地開裂,冒出濃濃白煙,連交戰雙方都暫時掛了免戰牌。
光輝燦爛一座金色大橋,就停在長河森林中央,明亮得連旭日東升都無法遮蔽其光亮。
【天王決戰倒計時25:19:20】
江上又開始下雨了,陳以南提著行李袋,和羅敏富光露露依次擁抱,兩個姑娘紅著眼和她告彆。
同一時刻,數不清的帳篷中都在發生著同樣的事。
臨近天王初選,大家雖是同一戰區的戰友,卻依然無法抵擋自相殘殺的宿命。
有人決定瑀瑀獨行,有人決定報團取暖。
“隊長,一定要走嗎?”羅敏擦擦眼睛,不舍地望著她。
陳以南笑了笑,不說話。
富光露露倚著棚子,歎了口氣,“彆攔她,她可是第一名,那麼高積分,不走得引來多少截殺?”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羅敏,你有把握麵對暗殺嗎?”
羅敏咬著嘴唇,說不出話來。
陳以南失笑:“好了,天王戰再見,我沒事,放一百個心吧。”
隨後,她揮手離開。
積分高的人,開戰前獨處是個好選擇。
富光盯著她的背影,心道我也得離開了。
天邊綻放紅光,朝陽慢慢升起,卻射不穿墨綠林蔭。
走進叢林前,陳以南最後看了一眼營地。
日光下營地大亮,還在此處,便仍是戰友。
進了密林,脫離群體,便是狩獵的開始。
但陳以南並不做這麼打算。
她現在44名,這是個安全又有性價比的名次。
說它安全,是因為四五十名沒有前十名打眼。
總有學生願做出頭鳥,在萬眾矚目的此刻,斬殺高位考生換得無窮關注——四十多名,很不錯。
說它有性價比,則是因為劇烈變動的總榜前二百名。
前五十很安全,無論怎樣也甩不出初選名單。
時間越來越近了,天王初選的競爭激烈到呼吸都帶著火氣。
倒計時45:00:00,星雲總榜五百名-八百名大換血,約莫三四百人開始從一千名發起衝刺,為自己的前途最後一搏。
倒計時36:00:00,名次的動蕩波及到了top300名,邊緣考生陸續被擠下,換上新名字,之前從一千名衝鋒的考生,少數衝了上來,更多的則是殘酷鬥敗,失去了50%積分,快速摔出了10000名。
倒計時30:00:00,大換血終於打破了黃金堡壘,200名到250名的考生出現了名字變幻。
有人伺機而動,宰殺同層次考生,衝進了top200,也有人後來者居上,殺掉了top240的守門人,闖出新天地——
每一分鐘的星雲總榜,你細看,都能發現名字變動。
特彆是top220-top240,這二十人作為天王初選名單的“邊緣防線”,幾乎五分鐘就能換一遍。
衝上來的有眼熟的名字,也有陌生的新名字。
競爭之激烈,前所未見。
陳以南看到,羅敏的名字在快速變動中,一點點退到了二百名邊緣。
她給羅敏發了條消息:
【小心,你的名次若隻顧著守成,很快會被踢出240名】
【得主動出擊】
羅敏沒有回複。
“……”陳以南等了三分鐘,四周密林幽靜,她左右看看,挑了棵樹,將行李袋掛好,自己也利索翻上去。
叮咚一聲,光腦提示音傳來,缸中之腦發布關鍵材料。
陳以南沒有點開光腦,反而第一時間豎起了耳朵。
公告說過,24小時內發布四大戰區基本材料,因為怕自己睡著或者做事錯過了通知,多數考生不會開啟光腦靜音——
那麼此刻,安靜的林間能聽到幾聲光腦提示音,便是關鍵所在。
果不其然,滴滴滴,一陣密集聲響,有遠有近。
陳以南算了算,方圓幾百米有十個。
好家夥,都撤進林子來了。
她拉開槍包,一把將狙擊/槍提出來。
【@缸中之腦:請大家熟記四大戰區文理組的考題時代背景,以便挑選心儀的主力戰場】
【天堂座:武道水滸·中魔金/瓶/梅】
【人馬座:蘇德戰爭】
【獵戶座:鬼蜮初唐·玄幻紅樓】
【半人馬座:機甲三國·快穿北宋】
【戰區通道名為大陸橋,將於倒計時12:00:00開啟,各位可以選擇埋伏橋頭,也可以蟄伏謀長久,聽憑自由】
【在此鳴謝工業部提供全套基建設施,星雲高考向您致以最高敬意】
【四大戰區基本材料已隨附件發送,涵蓋各區考題進度和宇宙曆史沿革,請認真研讀,仔細揣摩】
【最後,天王初選名單即將發布,祝各位好運】
【附件:四大戰區七顆宇宙基本材料.pdf】
陳以南:“……”
她點了附件下載,隨即關閉屏幕,掏出望遠鏡來。
大陸橋的著陸地點是各戰區考生最密集的地方,四區正好在打赤壁之戰,群英彙聚長江,金色的星球大橋就落在不遠處,細看,森林邊緣都有一圈金光。
“……”望遠鏡視野中,大陸橋看得到起點看不到終點,似乎遙無儘頭,光線投入其中,發生了奇怪的折射。
橋麵並不像遠看的金光閃爍,而是一種奇特的灰藍色,像月球凹凸不平的表麵,線條粗糙直白,風格冷硬峻美。
陳以南看了近十分鐘,才放下望遠鏡,平複著激烈的心跳。
她哪裡是在看大陸橋,人類科技能讓她驚歎卻不會失魂落魄。
陳上校的心神,全然被郵件上那句“蘇德戰場”吸引走了。
機甲·三國,武道·水滸。
唯有人馬座,光禿禿隻有蘇德戰場四個字。
四大戰區中唯一一道沒有特征前綴的考題。
這是不是意味著,它便是和星雲宇宙高度相似的曆史,無需特征描述……是絞肉機般吸收了數千萬人血肉生命的真實二戰?
那,蘇聯版圖下麵便是——
陳以南心頭刺痛,胸腔一陣窒息感。
腦子裡的記憶像被大風吹過,快速翻動著畫麵,根本停不下。
冷靜,冷靜陳以南,她擦擦眼睛。
既然標明是蘇德戰爭,便是有地域區分的,不是天高地遠任你去——
不要異想天開。
她拉開槍栓,叮囑自己穩住心神。
然而,細看,準星後的眼睛卻在微微發紅。
>>>>>>>>
第二戰區人馬座,歐亞大陸西伯利亞冰原。
缸中之腦沒有明說的是,今年的二區有些特殊,高二文理科抽題,走進了同一個考題宇宙。
針葉林漫山遍野,墨綠碧綠混著白色凍土,鵝毛大雪凝成了睫毛上的冰晶,隨著呼吸又化作淚水,順著通紅臉頰淌下。
一望無際的雪色,百裡不見村落炊煙,隻有凍死的士兵屍體陪著考生們,它們裹著冰雪,凍成了難看的顏色,永遠沉睡在西伯利亞凍土層裡。
大陸橋就落在殘破路牌旁邊,落地的一刻,木牌轟然炸裂,橋基重重落地,碾壓在德國坦克黑色的車轍上。
孫依楠踩滅零星火苗,掏出燜熟的紅薯,想遞給丁斯特,被他嫌棄地躲過。
“行了,您行行好,趕緊為自己想想吧。”
“你理我文,接下來又是十天的大亂鬥,文理雖然分了天王,但宰了人頭積分可以通用——咱倆爹的交情不足以讓我對你手下留情,孫依楠。”
丁斯特生了一頭藍發,眼神冷酷,說話難聽無比,卻回回都是對的。
孫依楠沒說話,雪地上考生們零零碎碎坐著,氣氛不算緊張但也不輕鬆,她握緊槍支,小心地保護自己。
“我?我沒什麼想的。”
“能走到現在這一步,我很知足了。”
丁斯特發出一聲響亮的嗤笑。
“你確實該知足。”他低聲道,口吻溫和惡毒:“要不是二區考題不溫不火,要不是你爸有些本事,要不是最難的一二題我帶著你拿分——”
“——要真應了你剛開始抽簽的四區,恐怕,你這麵團性格,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孫依楠被這難聽的話刺的發抖,勉強笑道:“你彆說了。”
“我能走到現在總榜二百名,也算有些本事的。”
是有些本事,但是,麵前這位可是人間凡爾賽——
丁斯特皮笑肉不笑:“在下四大區第五,我說什麼了嗎?”
孫依楠靜靜望著青年。
他從小便是這般,狂傲自負,卻偏生有著比驕傲性格更可怕的天賦,一路橫衝直撞,從沒被暴打過。
看不得世事黑暗,為人偏激古怪又正義,眼裡容不下一粒沙子。
能讓他幫著隱瞞替換考場的事情,已經耗儘了兩人青梅竹馬的情誼。
“等你升到四大區第一,再來傲氣吧。”孫依楠小聲說,有點不服氣。
丁斯特眼神刺似的,卻並沒反駁鐵一般的事實。
大風卷地白雪飛,女孩子低頭有些自憐的背影,讓丁斯特眼神澀然,憤懣其懦弱惱怒其不爭。
身份牌掛在孫依楠腰間。
自從去年被他撞破後,孫依楠就沒再掩藏過身份牌的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