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平平安安(1 / 2)

紫宸宮。

冬天裡枯萎的花草都被移走了, 種植上歲寒三友, 白梅、雪鬆、寒竹,在庭院裡淩然挺立著, 於白茫茫和綠瓦紅牆中彆是一番風景, 猶如遺世獨立。

以往的太子住所,原本是富麗堂皇的皇家氣派,因為這幾日國師住在這兒, 皇上便命人將紫宸殿內外都精心收拾了一番, 像是翻新了一遍,珠光寶氣的古董、金銀飾物換成了名家字畫,書房裡鬱恪的玉器玩具也都裝進一個箱子,擺上了進貢的筆墨紙硯,差不多與國師府的書房如出一轍。

鬱恪找人調製了新的冷檀香, 氣息較之前的那種要淡一點兒, 他擔心楚棠會不習慣, 但新的那種冷檀勝在取了幾味珍稀而有益身體的香料, 他便試著給楚棠點上了。

結果顯示, 楚棠這個人性子冷冷淡淡的,喜歡的香料也是冷淡一些的。

“我就說哥哥會喜歡的。”鬱恪洋洋得意道。

楚棠在看書, 這人冷不丁就闖進來,一個勁問他香好不好用,他還能說什麼, 隻能順著孩子的意說喜歡。

他放下書, 道:“陛下身上有傷, 該靜養才是。”

怎麼到處亂跑呢?

鬱恪仿佛這才想起自己是傷患一樣,摸了摸胸膛,道:“哎呀,哥哥不說我都忘了。不過年輕力壯,這點小傷,不算什麼!”

“是嗎?”楚棠不置可否,道,“既然陛下無事,那我也沒有留在……”

“不行!”鬱恪一口拒絕道,“其實我痛死了!昨晚還發著高熱呢,不過是因為年輕才好得快,但是胸口上的傷還是很疼。”

“過來。”楚棠招招手。

鬱恪像個小馬駒似的蹭到楚棠身邊,道:“哥哥。”

楚棠伸手摸了摸他額頭,打量著他。

鬱恪體溫不是很燙了,但還有些不正常的熱。眼睛也明亮明亮的,隻有微微蒼白的臉色和唇色能顯現出他是一個病人。

楚棠收回手,道:“不要仗著自己年輕就糟蹋身體。”

鬱恪坐在他身旁,撲哧笑了出來,支著腦袋看楚棠,笑意盈盈:“哥哥難得說這些話。”

“我倚老賣老一句,等你到我這個年紀,就知道身體有多重要了。”

楚棠自覺自己老成地在教訓年輕人,鬱恪卻明顯不這麼認為,他凝視著楚棠那張漂亮的臉蛋,眼神幽深。

旁人都道國師今年該有四十歲了,可看過他麵具底下的容顏的人,不可能將這張臉和四十歲聯係到一起。

鬱恪嘟囔道:“你才比我大多少,哪能倚老賣老?過不了幾年,我就能比你老了。”

楚棠笑了下,逗他道:“可我已經四十了,陛下能一下子從二十多歲,變成四十多嗎?”

“哪怕歲數不能趕上,但哥哥容顏不變,我的容貌卻明顯比你衰老得更快,到時候我就比你大了。”鬱恪有些歡喜,有些憂愁道。

他歪著頭靠在楚棠肩上,楚棠情不自禁摸摸他,失笑道:“不會的。”

鬱恪沒說話。

他說的是實話。儘管楚棠不承認,但在世人眼中,他確實不會變老,在鬱北十幾年了,鬱恪就沒見楚棠的相貌有變化過,時間在他身上仿佛凝固住一樣,從未留下一絲痕跡。

反觀他自己,雖然年輕,雖然在所謂年齡上比楚棠小十幾歲,可按照這種趨勢,終有一天,他會比楚棠更快老去。

鬱恪心裡很矛盾。一方麵,他希望自己快快長大——這個心願自從遇到楚棠開始,就一直埋在他心底——他希望自己長成一棵比楚棠還要高的大樹,好好護住楚棠,不讓他有絲毫煩惱。而另一方麵,看著楚棠不曾改變的容顏,他又覺得自己不應該那麼快長大,這樣楚棠就不會見到他衰老的樣子了。

但就像他阻止不了楚棠離開一樣,他也阻止不了這種趨勢繼續存在。

而且,他以後還能不能留在楚棠身邊還未有定數呢。

鬱恪眼眸一壓。

不管楚棠要去哪兒,他能留一天是一天。就算楚棠離開了,他也一定會找到辦法去找楚棠的。

楚棠道:“到時辰了,你等會兒去喝藥,好好養傷。我出宮一趟。”

鬱恪立刻收回那些心緒,瞪著眼,仿佛下一秒楚棠就要離開一樣,緊張道:“哥哥要去哪兒?”

“回府,我還沒和鬱慎道一句彆。”楚棠道。

“哦。”鬱恪低眉順眼了一會兒,很快就又道,“我陪你一起去。”

楚棠辦事向來光明磊落,一時沒察覺鬱恪話語下要防著他跑路的意思,隻搖頭道:“你得去喝藥換藥。謹遵醫囑,傷才會好得快。”

鬱恪不依不撓,道:“你等我喝完,再和我一塊兒回國師府,不好嗎?我也好久沒去國師府了。”

“……你先把藥喝了吧。”楚棠道。

話音剛落,門外就響起黎原盛的聲音,道:“啟稟皇上和國師,徐太醫來了。”

鬱恪道:“藥這不就來了?哥哥等我!”

像是怕楚棠拒絕他,他大步走了出去。

楚棠不喜歡書房染上藥味,鬱恪就從不在他書房裡換藥,隻到外間換便是。

楚棠在書房裡坐了一會兒,還是起身了。

去到外間時,鬱恪已經脫了上衣,正冷著臉由太醫剪下繃帶,繃帶會黏連傷口,解下時會很痛,鬱恪卻毫無反應,坦露著傷口,好像還在神遊天外,手指輕輕轉著佛珠,不知在琢磨什麼。

一見楚棠來了,他立馬收起老神在在的樣子,齜牙咧嘴著喊輕點兒。

太醫猝不及防見識到皇上變臉的本事,手一抖,不小心壓在傷口邊緣,鬱恪叫了一聲,太醫連忙跪了下來:“微臣該死!”

鬱恪理都不理他,隻顧看著楚棠,淚眼汪汪的,道:“哥哥我好痛!”

楚棠走過來,皺著眉打量他的傷口,傷口較之前天,完全不見好轉,反而有撕裂的趨勢:“怎麼看上去越來越嚴重了?”

鬱恪道:“不知道……是不是這毒太厲害了,我以後都不會好了?”

他虛弱地伸手要抱,楚棠隻好遞了隻手給他,轉頭去問太醫,道:“太醫,陛下傷勢如何?”

“回國師的話,陛下身子骨強健,想來不會傷及根本。但禁不住病情洶湧,傷口複發,一時抵抗不住毒素也是有的。”徐太醫回道。

“起來吧。”楚棠道。

鬱恪坦露著線條好看的腹肌,笑道:“最好一輩子都不要好。”

“胡說。”楚棠看了看端盤上的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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