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50章(2 / 2)

媚君 桑狸 9859 字 6個月前

不行,堅決不行。

蘇合急得直跺腳,但傅司棋是個心眼多的,眼見軟的不行,豁出去來硬的。

“您要是不帶我們走,臣就去向陛下和長公主告密!”

沈昭一愕,當即賞了他一個爆栗子:“你敢!看孤不扒了你的皮。”

傅司棋捂著腦門,一臉的凜正無畏:“您都要跑了,還算哪門子太子?臣敢,不信您試試!”

沈昭見道理說不通,又想到萬一父皇發現自己跑了惱羞成怒,要牽連於人,這兩貨是自己的心腹重臣,指定是要倒黴的。再三斟酌,勉強妥協,答應帶著他們一起跑了。

八月裡正烈日當頭,天空湛藍無雲,萬裡長淨,東宮的華錦儀仗一路綿延,停在了清泉寺門前,未及,便有一輛不甚起眼的馬車從清泉寺的西角門出來,直奔長安城門。

路上還算順利,隻是快要出城時,沈昭突然想起什麼,叫停了馬車,非要再返回去,要去昌盛街西的糕點鋪給瑟瑟最後再買一次栗子糕。

如今的昌盛街不似十年後,被藥鋪擠占。走到西邊,還能看見那糕點鋪前冒著騰騰炊煙,夾雜著糕點醇實濃厚的香氣,飄遍了整條街衢,路過人深嗅一嗅,勾起饞蟲,越發覺得饑腸轆轆,或是停下稱上五兩點心揣懷裡,或是加快腳步回家趕飯點。

沈昭取出一顆銀錁子,讓蘇合去把所有的栗子糕都買回來,剩下的錢就送那掌櫃了。

馬車微顛,瑟瑟捧著油紙包,吃得嘴邊滿是栗子碎渣,又低頭看看堆起來小山般高的栗子糕,憂心道:“這麼熱的天,你買這麼多,我吃不完,那都要壞了,多浪費啊……”

沈昭麵上浮著溫柔寵溺的笑意,抬手給瑟瑟拭掉唇邊細渣,道:“那你要多吃一點,再多吃一點。”

瑟瑟打了個飽嗝,喉間溢出栗子的香氣,覺得十分滿足。十年後的自己纏綿於病榻,可沒有這樣的好胃口,終日往肚子裡灌苦澀的藥湯,連舌頭都是苦的。

越是幸福,越是虛幻。

她捧著油紙包,鑽進沈昭的懷裡,仰頭看他:“你真的要帶我私奔了?可是我從前逃婚時你還教訓過我,遇事不能逃避,要有點責任心。”

沈昭不假思索道:“嗯,從前我傻。”他伸胳膊摟住瑟瑟,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些許悵惘道:“從前我以為,隻要我當上了皇帝,隻要我大權在握,就能保護你,給你最幸福的生活。可實際呢,到了最後,連一塊小小的栗子糕都不能給你買到。如今我決心舍棄一切了,倒不是覺得按照原來的路走就一定沒有好結果,隻是不想冒險了。”

“人生在世,總是要做取舍的。瑟瑟,這一回我選你,隻要有你,我什麼都可以不要。”

瑟瑟默了片刻,將油紙包放到一邊,勾著沈昭的脖子,在他唇上輕點了一下。

“阿昭,你真好。以後不管發生什麼,我都信你,都不會不理你,我們再也不吵架了。”

憶及往事,沈昭話語裡帶了些許幽怨:“你說的,再也不會不理我了。”

瑟瑟咬了咬下唇,也覺出幾分委屈:“那你也不能那麼野蠻,總來欺負我……”

沈昭攏著懷中美人,順著這話一回憶,腦海中立時閃現出幾幅旖旎畫麵,他生了壞心,唇角勾起幾分邪氣,湊到瑟瑟耳邊,輕聲問:“我怎麼欺負你了?我怎麼不記得了?”

“就是……”瑟瑟瞪圓了眼睛想要控訴,但想到什麼,臉頰遽然飛上兩團緋色煙霞,紅彤彤的,好似要滴出血來。

她抬起白嫩嫩軟綿綿的小手,輕搡了一下沈昭,嗔道:“我不跟你說了,你這小色鬼心裡清楚,自己都乾過什麼壞事。”

沈昭打算徹底不要臉了,甩開衫袖,將她層層裹住,輕咬住她的耳廓,極曖昧地輕聲道:“那我要是不乾壞事,咱們怎麼生孩子啊?這一世我們多生幾個,我喜歡小女孩兒,最好長得像你……”

城門大敞,蘇合上前遞上早就備好的路引,守城兵隻敷衍地掃了一眼馬車,便擺手放行。

按照沈昭的部署,他借口閉門焚香禮佛,為父皇祈福,眾人勿敢叨擾,至少能瞞十天。但偏偏天意弄人,隻第二日,從長安往東不足百裡的廣河縣送來加急文書,流寇聚眾作亂,已攻占了官府和太平糧倉,叛軍正糾集各方災民,有急速壯大之勢,眼看就要危及京畿。

鳳閣不敢耽擱,立即上書稟奏監國太子,這才發現,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早已不在清泉寺內了。

這一時徹底亂了,不多會兒便有人將消息報給了蘭陵長公主。

蘭陵一聽沈昭失蹤,首先想到的便是和前幾日自宮裡得到消息,皇帝對瑟瑟的身世起了疑心有關。但她轉念一想,就算真有關,能乾出來‘撒腿就跑’這種蠢事的隻有瑟瑟,憑沈昭的城府,絕不可能出這樣的昏招。

再者說,皇帝將事做得隱秘,他們也未必知道。

她又懷疑岐王和慶王,但轉念一想,自兩人被赦免,她怕他們在這節骨眼又生出什麼幺蛾子,早派人把他們看住了。且退一步說,就算沒看住,憑這兩頭豬還想去謀害快要成精的沈昭,簡直癡人說夢。

思來想去,都想不通,沈昭和瑟瑟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失蹤。

蘭陵決心親去宮裡探聽一下消息。

她的女兒失蹤了,她這個當娘的理應去討個說法。

宣室殿裡,嘉壽皇帝像是強撐著剛從病榻上起來,寢衣外披了件皂錦蟠螭龍紋披風,沉著臉聽禁軍統領蕭墨回話,剛聽到‘內外並無異樣’,立時勃然大怒:“兩個大活人不見了,你們還敢說無異樣?你們是禁軍,如此馬虎,朕如何敢指望你們能將宮城守好!”

蕭墨慌忙叩頭請罪。

裴皇後端坐在一邊,亦是一臉憂色,穆荊郡王沈襄坐在她身邊,似是懾於帝王的雷霆之怒,顫抖著往皇後身邊靠。

皇後忙輕聲安撫:“沒事兒,彆怕。”

沈襄雖已經十四歲了,但自幼因病燒壞了腦子,神智若六歲稚子,顛三倒四,好生可憐。皇後膝下無子,心中卻滿懷慈母之情,見沈襄宛如孩童天真糊塗,稚弱可愛,不免想起了幼時的沈昭,愛子之心滿溢,對沈襄頗為疼惜。

今日也正是趕巧了,沈昭失蹤的消息剛傳到皇後這裡沒多久,恰逢沈襄來向她請安。裴皇後恐宮中多事,顧不上沈襄,便讓他回去。誰知沈襄一身孩子氣,非要纏著皇後,任人如何哄勸也不肯走。皇後無法,隻得將他帶來宣室殿。

在眾人眼中,他隻是個神誌不清的孩子,無需避諱。

殿前,眼見蕭墨快要將頭磕破了,沈襄掰弄著自己的手指,一臉天真:“太子哥哥和溫姐姐不見了,他們一定是私奔了,去外麵找比長安更好玩的地方了。”

眾人隻以為他是童言無忌,沒當回事,皇帝也是一臉縱容,隻輕聲斥道:“彆胡說。”

沈襄低頭專心玩著指頭,像是完全活在自己的世界裡,不理周圍人言動靜,兀自憂愁道:“可是外麵很可怕的,他們要是沒錢花,沒衣服穿該怎麼辦?”

皇帝也懶得跟他計較了,轉過頭來,驀地,像被雷電擊中,腦中靈機一現。

坐在下首久久未語的蘭陵公主也是如此,眼睛一亮,倏得抬頭看向她的皇兄。

兩人對視片刻,蘭陵吩咐內侍:“你們去東宮翻查一下,太子和太子妃的衣物銀錢有沒有少。不要看宮服,要看便服——對了,他們身邊還有幾個心腹,瑟瑟的嫿女,太子的蘇合和傅司棋,看看他們在不在。”

少頃,內侍便來回話:便服銀錢少了,心腹也都不見了。

殿中一時悄寂無聲,良久,嘉壽皇帝猛地拍了下龍案,怒道:“不是,這兩個孩子是不是有病啊!他們是太子和太子妃,誰要拆散他們了?想起一出是一出,還學人家私奔——阿昭自小謹慎持重,不會乾這等荒唐事,這準是瑟瑟的主意!”

蘭陵公主正低頭默然沉思,一聽皇帝這樣說話,當即就不樂意了:“我們瑟瑟從小溫柔懂事,賢淑柔婉,膽子小得很,連自己出門都不敢,怎麼可能會乾出這種事?再者說了,人是嫁進你們沈家了,如今丟了,可得給臣妹個說法。”

嘉壽皇帝聽他這妹妹睜著眼睛說瞎話,還說得理直氣壯,一時急火攻心,不住地咳嗽,譚懷祐送上來一杯熱水,好容易將咳嗽壓下去,皇帝的手指發顫,衝蕭墨怒道:“給朕找回……不,給朕抓回來!朕饒不了他們!”

蘭陵也氣得很:“對,抓回來!反了他們了,還敢跑?我看就是欠打!”她威風赫赫地抬眼看向皇帝,道:“等抓回來以後,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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