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62章(2 / 2)

媚君 桑狸 6915 字 5個月前

今日從公主府裡出來,瑟瑟就意識到,自己好像跟從前不一樣了。

放在從前,見母親大肆屠殺朝臣,她隻會害怕,驚惶。現在,她會先考慮這些人的生死會對朝局有什麼影響,母親為什麼要殺這些人,他們是不是該死,最後才是該如何才能救他們。

雖然現在的她比起從前的她有些不夠單純,不夠善良,可是那個善良單純的溫瑟瑟並沒有本事救下這許多人啊。

她失去了些東西,同時也在成長。

正這樣想著,忽覺掌心一熱,沈昭握住她的手,放在唇邊親了親,笑道:“是,我的瑟瑟本來就是冰雪聰明的。”

其實對於沈昭而言,他想得比瑟瑟還要多一些。

前世那十年的帝王生涯,到最後,他鬥倒了外戚,鬥倒了宗親,把所有與他作對的人都斬儘殺絕,看上去是勝者,是贏家,可隻有他自己心裡清楚,贏得無比慘烈。

因為自一開始他在父皇駕崩不過兩年時殺沈晞,便給朝野內外留下了一個寡情嗜殺、戕害手足的殘暴名聲。

他沒有想過,他是君主,是皇帝,應當仁德——至少應當給天下臣民以仁君之懷。他不能‘自甘墮落’,去與蘭陵長公主好勇鬥狠,他不能把自己同蘭陵歸為一類人。

至於沈晞到底該不該死,在他看來並不是最重要,重要的是沈晞不值得他去毀壞自己的名聲。

他用了整整十年才明白,名聲這種東西,看不見摸不著,可確實是頂重要的。

這一世,從頭來過,他一定好好愛惜自己的名聲……還有,保護好他的瑟瑟。

這是登基前夕的一段插曲,蘭陵果然信守承諾,不再追殺朝中老臣。風平浪靜了幾天,到了禮部擇選的吉日。

沈昭於宣室殿登基,定年號為綏和,尊嫡母裴氏為太後。五日後,冊太子妃為皇後,賜居昭陽殿。為避天子諱,改昭陽殿為尚陽殿。

瑟瑟從裴太後的手裡接管過了六宮事務,同時按照內值司的籍錄清點了宮中的侍從,梅姑做為尚陽殿管事姑姑,幫著她從旁料理,倒也沒有費多少心神,隻是瑟瑟從宮中老人嘴裡知道了一些傳言。

大秦在開國之初,曆代幾個皇帝的後宮其實都是很清靜的,帝後和睦,琴瑟和鳴。隻是到了成祖皇帝那一代,皇後嫉妒成性,羅織罪名陷害了一個得寵的嬪妃,那嬪妃被冤死,死前不甘心,穿著一身大紅衣衫對著尚陽殿的正門詛咒:從此以後曆代帝後皆是怨偶,寡恩愛,難善終。

自成祖到先帝,正好五代人,靈驗至極。

瑟瑟聽得後背涼絲絲的,到了晚上,將這傳言說給沈昭聽,誰知沈昭直接摟過她的胳膊,將她扣進懷裡,很不以為意:“瑟瑟啊,你什麼時候開始相信這些神叨叨的東西了?”

他撫著瑟瑟柔膩光滑的臉頰,笑道:“我反正是對你一心一意,除非你想對我始亂終棄,否則咱們兩絕不會有寡恩愛、難善終的一天。”

話又拐到這上麵來了。

瑟瑟翻了個白眼,不再言語。

香霧自綠鯢銅爐的鏤隙裡飄出,是內值司新呈上來的龍涎香,香氣醇鬱,馨然怡人。

“我打算等年後就讓禁軍接替建章營的值防,隻是按沈晞的德行,鐵定是會鬨的。”沈昭摟著瑟瑟讓她坐自己腿上,忖道:“那建章營裡有蘭陵姑姑安插的細作,都是煽風點火的好手,沈晞又是個沒腦子的暴脾氣,一點就著。我想著,讓宗玄和八叔去,把這些細作揪出來扔到沈晞跟前,讓他知道自己著了人家的道,當了人家手裡的刀,心裡才能有數。”

對於蘭陵來說,從沈昭登基的那一天起,他們的關係就從盟友走到了對立麵。她是掌權公主,最不願意看見的就是一個穩坐龍椅、羽翼豐滿的帝王,所以她會不停的生事,朝野越動蕩,沈昭的日子越難過,對她的好處就越多。

瑟瑟想到這一層,有些擔憂:“可母親耳目眾多,他們在那邊拿細作,不出一刻就會傳到母親那裡,她不會讓你們這麼順利的。”

沈昭凝著瑟瑟:“所以需要你的幫助。”

瑟瑟垂眸想了許久,抬手環住沈昭的胳膊,道:“阿昭,我可以幫。隻是上一回救那些老臣的時候母親已經對我的立場起了疑心,再加上這一回,無可避免的母親會和我翻臉了,從這以後可真真正正的就是在對立麵了,她不會再像從前那樣信我,寬縱我了。”

沈昭擁著她緘然良久,驀得,道:“瑟瑟,你若是不願,可以不去。我再想旁的辦法,你知道,我總是有辦法的。”

瑟瑟搖頭:“我並不是這個意思。”

渡人也是渡己,不想在將來被逼著和假太監生孩子,不想被困深宮四麵皆敵,總得自救。

可是她得把話和沈昭說清楚,她是真正站在他這一邊的。夫妻之間雖然恩愛,可也得小心維係著對彼此的信任,隻有這樣,才能抵得過將來可能遇見的風風雨雨。

兩人說定了,後麵的事便就有條不紊的推進。

隻是過了年之後,沈昭尋了個借口,讓魏如海開始清查內宮登記在冊的內侍,對著名錄一一檢查,看有無沒淨身渾水摸魚者。

瑟瑟如今心思清透,根本不用細想就能猜出沈昭的那點小心眼,也懶得搭理他。誰知他查了一圈,發現內侍中並無不妥,又開始查宮女,要查查宮女裡有無男扮女裝者……

是可忍孰不可忍!瑟瑟終於在一個風和日麗的午後,氣勢洶洶地殺進了宣室殿,要問問沈昭到底幾個意思。

皇後鳳駕停在宣室殿前時,傅司棋和蘇合正從殿中出來,聽得聲響,傅司棋轉身看過去,看見那宮女擁簇下,一身素衣,雲鬢高挽的窈窕身影,一時有些移開不眼。

蘇合饒是再遲鈍,這些日子總跟傅司棋在一塊兒,也看出些端倪了,不禁歎道:“你說你從前總對皇後疑神疑鬼,我還尋思你是不是有病,把皇後擠了你能上位是怎麼的。如今我可明白了,原來你惦記的不是陛下,是……唔!”

傅司棋飛速捂住他的嘴,凶巴巴地警告:“你給我小心點說話!”

蘇合險些被他悶死,好容易才掙開,沒好氣道:“你還不如惦記陛下呢,真嫌自己命長了是不是,哪天陛下醋意上來,非把你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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