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大結局(四)(1 / 2)

媚君 桑狸 7731 字 4個月前

“蘭陵公主和萊陽侯到了西河鎮,正遇上大赦歸來的宋將軍舊部,他們中有人認識公主,又都是些在苦寒之地待久了的人,粗野蠻橫,直接拔刀相向。而蘭陵公主又沒帶護衛……”

內侍略有顧忌地看了一眼瑟瑟,補充道:“傷及的是要害,郎中去時已經來不及了。”

瑟瑟低頭沉默了一會兒,突然想起什麼,忙問:“那我父親……”

內侍忙道:“萊陽侯安然無恙。事發時,公主說想吃藕糖,讓侯爺轉兩條街給她買去了……也有可能,公主提早發現了那些人欲置她於死地,所以才把侯爺支開了。這些都隻是推測,因為傷的是要害,到發現時雖然還有口氣,但已經不能說話了。公主一直撐著這口氣,等侯爺回來了才咽,大約是想看著他無恙吧……”

殿中悄寂,唯有流沙陷落的簌簌聲。內侍退下後,沈昭讓梅姑把康兒也抱了下去。

瑟瑟出了會神,恍然發覺身邊隻剩下沈昭了,正滿含關切小心翼翼地看著她,她搖頭,表示自己無礙。

“其實這樣也好,終歸是自己種下的因,結出了果。隻是可憐了我父親,我幼時聽說書,總說癡心女子負心郎,可看了我父親,我才知道,原來這世間也有癡心的男子……”

沈昭將胳膊環過瑟瑟的後背,手搭在她肩上,默默摟著她,歪著腦袋想了想,一本正經道:“其實我覺得我也挺癡心的。”

瑟瑟本來眼淚都快要溢出眼眶了,一下子給憋了回去,淚眼朦朧地瞥了他一眼,輕癟了癟唇角,勉強承認。

雖然沈昭想法設法逗瑟瑟開心,但她還是悶在寢殿裡難過了好幾日。

今年冬天格外寒冷,瑟瑟本就畏寒,沈昭不願她太操勞,總是事事都想在她前頭,能辦的都替她辦了。

蘭陵的喪事有溫賢和溫玄寧張羅,甚至消息傳回萊陽,溫玲瓏掛念著他的叔父,怕他傷心傷身,在年關將至的前幾天,稟過公婆,帶著夫君來了長安。

她是女子,本就細心,既不像溫賢太過傷心總是病倒,也不像溫玄寧總被朝政牽著,有大把的時間可以細細料理,再加上還有元祐,兩人商量著把蘭陵葬在了京郊溫家的一處莊子裡。

這莊子隱蔽,平日裡沒有閒雜人往來,但還是怕有人會來毀墳,所以墓碑上沒有刻字。

瑟瑟來時見墳墓周圍收拾得很乾淨,供品果子整齊擺了幾個小碟,隻是料想除了自家人就沒有人來祭拜了,顯得冷冷清清,便命人拿了一些花種過來。

天實在冷得厲害,栽下去也不知能不能活,瑟瑟猶豫了少頃,還是從嫿女手裡把花種接了過來。

她把宮女們攆得遠遠的,不讓人幫忙,自己撩開裙緞蹲在地上開始刨坑,刨到一半,手裡的鐵鍬被人奪去了。

她一抬頭,見是溫玄寧。

“姐啊,這大冷天的你跑來種花,你當真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嗎……”雖這樣說,溫玄寧還是續著剛才瑟瑟刨出來的坑繼續刨,並十分熟練地指揮瑟瑟給他打下手。

男人力氣大得多,不出半個時辰,花種便入了土,溫玄寧招呼來了莊子裡的花匠,囑咐:“這是仙女種的花,你們得看好了,要是趕明兒凍死了,我饒不了你們。”

花匠愁眉苦臉地應下。

經溫玄寧這麼一折騰,瑟瑟那積鬱沉沉的心情倒好了許多,凝著他的側頰,輕笑了笑。

兩人都沒有多言,卻極默契地跪在墓前,磕了三個頭,上了三柱香,又將石碑仔細擦了一遍。

溫玄寧安靜了好一會兒,終於忍不住,邊擦邊絮絮念叨:“娘,您也彆怪我們,這實在是您生前樹敵太多,怕被人刨了墳,所以才不敢刻字。您也彆怪爹不來看您,他病了,起不來,不過您放心,我找太醫給他看過了,沒什麼大礙,就是鬱極所至,過個年兒半載的就好了。我跟姐姐都好好的,並且我們會越來越好,您也不用為我們擔心……”

他頓了頓,想了想,又道:“我估摸著過個幾十年,您外孫這太子能安穩繼位,他身上也算留著您的血,不管您曾經有什麼宏偉理想,也算是間接實現了。您到了那邊就彆太執念於人間往事,都放下,然後踏踏實實投胎去吧。要是閻王嫌您生前作惡太多,要給您投個窮胎,您就想辦法給我托個夢,我好接濟您……”

“還有一件事,兒子決定要辭官了。”

瑟瑟本來正聽得好笑,到這一句,她驀地一愣,轉而看向溫玄寧。

溫玄寧凝著墓碑專心道:“宋家的案子一大白於天下,明眼人都看得出禍根起在外戚專政。如今我是朝中最大的外戚,又是蘭陵長公主的兒子,實在尷尬得很。皇帝陛下倒不會來攆我,隻是我知道他心裡也為難得很,我仔細想了想,還是先辭官出去避避風頭吧。”

瑟瑟低下了頭,神情黯然。

“不過您千萬彆難過,我想我是不會就此沉寂的。當初我在雍州賑災時我就覺得如今的水利設施尚有改進空間,還有稅法和官製其實都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奈何後來我官越做越大,政務繁忙,沒有時間鑽研。所以這一遭,我打算沉入鄉間田野,好好的替百姓做些事。姐姐曾經說過,隻要我全意為國為民,無愧於心,總有一天世人會忘記我是蘭陵長公主的兒子,而隻記得好官溫玄寧。”

瑟瑟黯然之餘,又覺欣慰,臉色沒有剛才那麼難看了。

溫玄寧偷瞄了她一眼,莞爾:“彆忘了,我當初可是抽到了相簽,我有丞相命。待他日我歸來,必似雄鷹翱翔九天,驚豔世人。”

瑟瑟‘撲哧’一聲笑出來:“你最近是不是又跑去聽說書了?這詞倒是新鮮。”

溫玄寧斜睨了她一眼,道:“我還沒說完。”

又轉回來對著石碑,一本正經道:“您兒媳婦元祐說了,她也在長安呆膩了,想跟著我出去轉一轉,我去哪兒她就去哪兒,孩子也跟著我們去哪兒。我總想,上天對我還是好的,雖然仕途坎坷,但夫妻恩愛,所以我挺知足的。您要是在天有靈,就不用操心我了,多保佑我爹和我姐姐就成。”

說話間,天邊彤雲密布,有風雪將至。宮女們怕瑟瑟淋了雨著涼,皇帝會怪罪,求了嫿女過來催。

瑟瑟不想她們為難,最後看了幾眼這座立在寒樹間的孤零零墳塋,揮彆了溫玄寧,跟著嫿女回宮了。

馬車顛簸著進了皇城,果真下起了雨,傾盆如注,‘嘩啦啦’響在耳邊。

心底說不清是傷心還是落寞,就是覺得空落落的,每當這時候,瑟瑟就想見沈昭,特彆想,想立刻就見。

因此她未來得及回寢殿更衣,便換了步輦,讓內侍抬她去宣室殿。

宣室殿中恰有外臣在,瑟瑟便去寢殿等著,卻聽魏如海說這外臣是岐王沈晞,她一時好奇,悄悄從寢殿出來,穿過幽長的內廊,躲在正殿那架三疊的螺鈿屏風後,偷聽他們說話。

當年的淮關事真相大白,沈晞當即去給自己生母和外公燒了香,跪在墓前親自把來龍去脈一字一句說給了他們聽。這之後他便上書請求追封自己的外公和生母。

沈昭本來也是要追封的。黎淵將軍和黎貴妃本就無罪,屬於他們的那份尊榮一直沒少,一直被委屈著的是宋家,宋玉舅舅和他的生母宋貴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