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番外:前塵6(2 / 2)

媚君 桑狸 4411 字 7個月前

——‘秋七月壬午,公及齊侯、鄭伯入許。冬十有一月壬辰,公薨。’(1)

《春秋》是魯國國史,第一篇便是隱公年間記事更要,鈺汝已完完整整默寫下來,並無差錯。

沈昭難得有些耐心,問:“哪裡不懂?”

鈺汝猶豫了少頃,壯著膽子道:“兒臣不明白,這通篇下來不過是魯國哪一年哪一月發生了什麼事,與流水賬無異,父皇和夫子們為何讓兒臣下苦力背這流水賬?”

說罷,他抬起了稚嫩清秀的臉,仰看向沈昭。

而他身後的瑟瑟神情與他如出一轍,秀眉微擰,滿是困惑。

這兩人,一實一虛,動作一致,神情一致,都盯著沈昭看,等著他給他們解惑,說不出的滑稽。

沈昭的唇微微翹起,想起了小時候的事。

那時他還是皇子,跟兄弟們在瀚文殿裡念書,沈晞總欺負他。瑟瑟為防著沈晞做混賬事,曾一時興起進了瀚文殿跟他們一起念書。

待了兩日,聽了兩日天書,瑟瑟打了個兩日的哈欠,到第三日說什麼也不肯來了,非說古人有毒,非造出來這麼些拗口的文章為難後人,她可不來遭這份罪了。

想起這些往事,沈昭不由得輕笑出聲。

鈺汝和魏如海皆怔怔看著他,露出了詫異的神色。

自打瑟瑟死後,就難得見天子展顏一笑,還是這般眉眼彎彎,滲入眼底的笑。

沈昭望著虛空中的瑟瑟,一字一句溫和道:“朕像你這麼大的時候,被父皇和夫子們逼著背書,也曾有此疑問。可隨著年歲漸長,便有些明白了。《春秋》是魯國國史,寥寥十餘篇,看似平淡凝練,卻書儘了一個國家的興衰。帝王將相,活著的時候風光無限,到死了,也不過是史書上的一行字……”

話說到這裡,頗有些傷感。

沈昭一反常態地撫了撫鈺汝的頭,道:“你還小,等大了就明白了,生死榮辱,聽上去像是很了不得,但其實也就是這麼回事。人生在世,值得在意的東西其實不多。”

鈺汝低頭沉默許久,也不知是因為太深奧聽不懂,還是被他話中的低悵之意所感染。

沈昭難得要做一回慈父,既未嫌他木訥,也未嫌他悟性低,反倒準了鈺汝回去休息半天,不必再回瀚文殿溫書。

鈺汝走後,沈昭便摒退了左右。

他彎身坐在禦階上,隔著浮雕於地磚上的大幅的蓮花祥雲看向瑟瑟,麵含微笑:“瑟瑟,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瑟瑟趴在剛才鈺汝習字用的小幾上,托腮看他,麵露疑惑。

沈昭道:“十年前的今天,是你我成親的日子。”他眼中若遺落了星光,熠熠閃亮:“那個時候我們也曾山盟海誓,要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所以……是個好日子,不是嗎?”

瑟瑟像是察覺出了他的不妥,慢慢地站起身,麵含擔憂地朝他走過來。

沈昭的目光始終緊緊追隨著她,道:“宗玄測算的吉日就是今天,他已將玄機陣布好,就布在你的陵寢裡,再過一個時辰我就要出宮,去你的陵寢,從此再也不回來了。”

“我已將遺詔寫好,朝中內外能安排的我都已經安排好了,還有些我力所不能及的事,也就這樣了。”他起身,環顧這奢華巍峨的大殿,臉上帶著久違的輕鬆:“至於將來,這大秦江山壽數幾何,那就隻能仰賴列祖列宗的保佑和它自己的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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