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94】(1 / 2)

“鬨事?”

這話將明姝從先前的情境中帶了出來, 她目光投向那喧鬨處,隻見不少衣著破敗的百姓,手裡抓著木棍、板凳一類的, 正吵嚷著什麼。

遙遙聽去,能聽到一些“狗官”、“米糧”的字眼。

聽著, 像是因為糧食的緣故。

可明姝隱隱覺得有些奇怪:“百姓們為何會來驛館鬨事?”

就算是因斷糧缺糧而欲暴起鬨事, 那也該是去官衙處。

驛館若論性質,隻是一處歇腳住處,百姓們再次鬨事效用也不大呀?

謝嘉言目光在鬨事百姓們中掃過,沉聲道:“裡麵有幾個鬨騰得最厲害的,形態舉止都不尋常,看著並不像一般百姓……”

“今日之事,恐怕是有人在後煽動,早有預謀的……”他神色鄭重了些,目光投向了驛館二樓的窗,袖中手掌慢慢攥緊, “三皇子那邊恐怕出事了。”

而那些百姓已經同看守驛館的侍衛廝打起來了,與此同時,另一邊行來了兩列裝備完備、行色匆匆的衛兵,直奔著驛館而來。

那些咒罵撕扯的百姓瞥見衛兵們手上冒著寒光的兵刃, 瞬時哆嗦了一下,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無組織紀律的百姓如何敵得過訓練有素的衛兵,未久,便被製住, 一串兒被按在驛館門口。

衛兵中領隊的一個冷眼瞥過瑟縮成一團的鬨事百姓們, 揚聲道:“你們好大的膽子!連這地兒都敢闖, 可知道裡麵住的是誰嗎?”

那領隊高昂著頭, 語氣甚是輕蔑:“裡麵可住著當朝三皇子,天家尊貴豈是你們一群賤民可以冒犯的?”

他伸著手指在一眾百姓麵上點過,姿態傲慢:“若是三皇子要追究,你們一個個都要掉腦袋!”

許是他的語氣過分惡劣,反激得那些原本又驚又懼的百姓們聽得生了逆骨,便有個神情倔強的中年男子扯著嗓子道:“掉腦袋就掉腦袋!他是皇子又咋地,俺隻知道,他偷了要給俺們的糧食,不發糧俺家裡揭不開鍋,反正也是死,還不如爭一爭!”

“就是!說好了要我們做工就發糧,現在卻又說不發糧,他一個皇子還要貪我們的糧!”其餘百姓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紛紛響應起來。

場麵再次失控,那領隊似乎也被激怒,揚起手便要去打那說話者。

而他剛抬起手欲抽過去,手腕卻被一下按住,他慌然回頭,卻對上一雙極冷的眼眸。

謝嘉言將他的手按下,黝黑眼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冷聲道:“好好說話。”

在他幽深的目光下,那領隊不自覺額角冒出汗來,瞬時有一種小心思無處遁形之感。

“各位。”謝嘉言麵色鎮靜,“我也算半個能說得上話的人,你們若是存了什麼委屈,可以同我說……”

“隻是。”他的目光在那幾個叫囂得最厲害的“百姓”麵上掠過,聲音含了些威壓,“麻煩各位先冷靜些,回答我兩個問題。”

躁動的百姓們稍微安靜了些。

“你們為何要來這處鬨事?”

“你們又想得到什麼樣的結果?”

謝嘉言指了個站於人群中間的布衣男子:“就由你代大家說一說吧。”

被點到的布衣男子先是一怔,而後猶豫了一下,梗著一口氣道:“先前缺糧,是官老爺們說,要我們去做工,不僅包飯,還給分糧,可這會卻又說那糧被住在這的個官老爺給強占了,沒糧給我們了……”

“我一家老小還等著那糧過命呢!”他神色頹然,“誰知道這住的竟是皇子,我們哪裡是爭得過的……我們也隻是想一口飯吃罷了,若非實在沒辦法了,誰想和官老爺對上呢?”

明姝聽得皺起了眉,三皇子此行確實是帶了足量的糧米回來的,又如何至於貪早說好要給這些百姓的糧?

這定然是有人在造謠生事了。

“你是聽誰說不分糧的?”

那男子看了明姝一眼,怔了一下,才含含糊糊地道:“就大家都這麼說……”

這說法愈發表明了這是一場被蓄意挑起的事件。

謝嘉言與明姝對視一眼,心裡都有了答案。

明姝露出個溫和的笑容:“那便是誤會了,諸位莫要聽信某些小人的挑撥,該給的糧我們絕不會貪墨半點,隻是糧米才剛剛備齊,可能要隔上兩日才能分到大家手上。”

她語氣甚是和緩,態度亦是予人如沐春風之感,又因那#契若金蘭#高級效果的作用,叫那些原本躁動的百姓都聽進了她的話,神情平和了許多。

而那幾個目的在於挑事的人見原本激憤的民情降了下來,心道不妙,便有一人梗著脖子道:“你現在話說得好,可將來反悔怎麼辦?再且,我們又怎麼知道你說的話管不管用!”

“她說的話自然管用。”

突然響起的男聲引得眾人都將目光投了過去。

隻見三皇子穿著月白衣袍,在侍衛的攙扶下從驛館大門口走出來。

他右手捂在左手臂膀上,月白衣袍上沾染著斑斑血跡,衣袍左腰處有一道撕裂口,上麵亦是被血色浸染。

而他身邊跟著的侍衛一個個亦都掛了彩,從身上殘留的戰鬥痕跡看,依稀可見方才局勢之激烈。

百姓們見了這狀況,皆是麵露驚色。

三皇子唇色泛白,麵色更是蒼白,一副虛弱的模樣。

“我來遲了,諸位方才的話我也聽到了些。”他朝著一眾百姓露出個溫和的笑容,而後輕聲道,“首先,我在此先與諸位保證,該給的糧絕不會少大家分毫。”

聞言,百姓們皆麵露喜色。

“其次。”三皇子話鋒一轉,“方才有一夥賊人打著討糧的名義闖進來,行刺於我,我們被纏住,這才來晚了些……”

行刺皇子可是死罪……百姓們驚色更濃,便有人忙不迭解釋:“殿下明察,我們和那賊人可不是一夥的啊!”

“是啊,我們隻是想要討糧……”

三皇子以手掩口,劇烈地咳嗽了兩聲,麵色也由此紅了些。

他搖搖頭,溫聲道:“我自然知道諸位是無辜的,我說起這個也不是想要治罪什麼,隻是我們從未說過不分糧之事,傳播這等謠言者其心可誅……”

“為了能給諸位發糧,我等一行人花了大半個月從鄰州借了一批糧,就是為了不食言於大夥。”

百姓們聽了這話,又見三皇子明明受了“重傷”卻仍撐著同他們說理的模樣,不由心生慚意。

“那夥賊人恐怕是意在挑撥諸位與官衙的關係,從而讓官民間生出嫌隙來,希望諸位若有知道與這謠言傳出者相關的訊息,就一並告知我們,我們也好將之治罪。”

三皇子正色道:“冰災一事乃是天災,要度過此次難關,正是需要我們共同去麵對,若是反而屋裡鬨了起來,豈不是反叫那些賊人得逞了?”

他的目光在一眾百姓麵上掃過,雖然麵色甚是憔悴,可身上那股凜然貴氣卻讓人無法忽略:“我在此同諸位把話放下了,接下來的兩月,做工者有糧發,重整農田者亦會有賞。”

“除此之外,每日還將在左門邊上支起粥攤,若有實在吃不上飯的人,可以來此處求個果腹。”

他音調不高,卻另有一種慷慨之感,在場百姓聽得幾乎要落淚,紛紛歡呼起來。

明姝還是第一次瞧見三皇子這樣的姿態,心中對他的印象大有改觀。

他現在這模樣,倒也能看出兩分日後登上帝位的潛力了。

就是不知曉她在《紫薇傳》中所胡謅的那些日後有沒有可能成真了。

而待再回到驛館裡,身邊沒有外人時,三皇子才鬆開了捂著染血臂膀的手,癱在座椅上長舒了一口氣。

明姝有點擔心:“你那些傷可還要緊?”

“你說這個?”三皇子抬起那血跡斑斑的左臂晃了晃,有點嫌棄地道,“假的,上麵糊的是那些刺客的血。”

明姝:?

三皇子見她發懵的神情,似是看到了什麼極有趣的東西,笑著道:“你不會真以為我真受了傷吧?”

他哈哈大笑起來:“明姝可真是單純。”

“若這些玩意能傷到我,我早不知道死了幾百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