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1 / 2)

在望見那出聲者後, 行刑的宮人動作滯住了 。

就在這停頓之時,謝靜瑤提著裙擺,麵色焦灼地疾步跑過來。

將那宮人手上的漆紅木棍拍落後,便一把推開抓著明姝的宮人, 自個扶著她。

她似乎是急著趕過來的, 衣裳上還冒著寒意, 摟著明姝的手臂在微微顫抖。

“可還能站好?”她輕聲詢問。

明姝瞥了眼麵色晦暗的王皇後,猶豫著點了點頭。

“那我們走。”謝靜瑤語氣篤然。

而就在她扶著明姝堪堪轉身,便聽到後麵傳來陰冷的聲音:“就這麼走了?五公主未免太不將我這個母後放在眼裡了……”

聞言,明姝心頭一緊, 回頭一看, 王皇後的麵色是更甚先前的陰沉。

她扶著謝靜瑤的手動了動,想要說什麼,卻見謝靜瑤以一種更冷漠的神情望了回去, 語氣是毫不掩飾的嘲弄:“怎麼?母後殺了小七,現在又要殺我了嗎?”

“謝靜瑤!”王皇後幾乎是怒吼著叫出她的名字,原本精致的妝容都因此龜裂開來。

她的眼眸中跳躍著怒火:“旁人怎麼說我不管, 可你……你怎麼敢也說出這樣的話!”

“那丫頭可是害了你弟弟的女人所出, 即便是死一萬次也是不足惜的!”

“可就算是這樣,錯的也是祺嬪,又和小七有什麼關係!”謝靜瑤一雙眼迅速紅了, 她強忍著淚意,梗著脖子倔強地望著王皇後。

“嗬。”王皇後嗤笑出聲,“那照你這麼說,本宮的小二又何錯之有?”

“他那時才三歲,可那群蛇蠍女人又哪裡因此而放過了他!”

“母債女償,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

說到最後, 王皇後幾乎聲音泣血,謝靜瑤頹喪地垂下了頭,不知該作何言語。

深宮中的肮臟事何其之多,你陷害來我報複去,計較起來最後隻能是一筆爛賬。

她知道母後一直執念於二皇子的早夭,如今得知祺嬪摻和了此事,不然不會輕易放過……

可她沒有想到,王皇後居然會將七公主強召於宮,當著祺嬪的麵將她活活打死。

當時的慘狀,光是聽人描述,她就忍不住寒戰連連。

她的母後是加害者,亦是受害者。

謝靜瑤沉默半晌,握緊了袖中手。

她沒能護住小七,那至少不要讓明姝重蹈小七覆轍。

她扶著明姝,輕聲問道:“那明姝呢?她又做錯了什麼,母後竟也要對她使出這般手段?”

王皇後目光在明姝蒼白小臉上掠過,冷笑道:“若她隻是安安分分做個小伴讀,本宮自然懶得搭理她,可她偏偏要這般張揚,勾搭上不該勾搭的人不說,竟還哄到了這樣一封聖旨……”

說著,王皇後揚起了手上的明黃卷軸,將之狠狠擲在地上,臉上是極重的戾氣:“她敢和那個賤人扯上關係,本宮就決不可能留她!”

她永遠記得,那個蠱惑了景帝、害得自己隻能屈居貴妃之位的賤人,在麵對她質問時,是用如何高傲的語氣同她說:

“誰要同你們一樣打破頭去爭搶?皇後之位,我才不稀罕,若誰拿學官之位和我交換,我定然二話不說就換了。”

縱然後來她成了皇後,那人在這宮中啃得連骨頭都不剩……可在回想起這番話時,她仍會生出一種莫名的自卑感。

就好像,在她和那人的爭鬥中,縱然最終是她取得了皇後之位,可她卻並不是最後的獲勝者。

憑什麼?憑什麼!

憑什麼那個身份地位家世樣樣不如她的賤人可以在麵對她時如此倨傲?

憑什麼她可以對自己夢寐以求的東西不屑一顧?

可那人一定沒有想到吧,在十幾年後,有一個小姑娘拿到了她昔年渴求的東西……

而她絕不會讓這一切順利達成。

成了所謂的學官又有什麼用?她隻需要一摁指頭,就可以碾死這小姑娘。

誰讓……她是皇後呢。

“皇後娘娘是不想看到我受封學官嗎?”

誰也沒想到,那個五公主攙扶著的姑娘會突然開口。

明姝觀察著王皇後的表情,緩聲道:“或許,娘娘並不是針對我,隻是不想看到我成為學官……又或者說,娘娘不想看到任何女子成為學官……”

結合先前所聽過的傳聞和王皇後在看到那聖旨的表現,明姝心中隱隱有了猜測,而再見王皇後聽到她話語時的神情變化,她便知曉自己猜的大概沒有錯。

王皇後倨傲地點點頭,聲音冷冽:“女子的本分就是相夫教子、安於宅院,若有了你一個破例者,往後豈不是要引來許多人效仿,那日後的秩序又該如何維護?”

似是看在謝靜瑤麵子上,王皇後多說了幾句:“皇上糊塗,我這個做皇後的自然就隻能代他清理禍害了。”

而她不愧是做了多年皇後的,長於冠冕堂皇之話,即便所行之事稱得上蠻橫,卻也能打出一副正義凜然的幌子。

和這種人爭辯並沒有意義,明姝反正已經破罐子破摔,聽了這番指控,反而露出個笑來:“若我一人行事能引來許多效仿,那娘娘殺了我又有什麼用呢?”

“況且,皇上既然肯頒下這樣的旨意,那女子亦可為官便已經是板上釘釘之事,又豈會因娘娘截了聖旨殺了我而終止?”

“沒了沈明姝,還有林明姝,總會有人能頂上,娘娘想要維護秩序,可到時候那麼多人,娘娘一個個殺得過來嗎?”

“至於娘娘所說的清理禍害……”她笑吟吟地看著王皇後,“我和娘娘誰是禍害,誰維護的秩序是對的,往後自然會有分曉……”

“放肆!”不等王皇後開口,她身邊的侍女便勃然怒喝。

而王皇後的麵色已然是鐵青,她朱紅嘴唇張合幾下,雪白麵皮因怒氣抽搐著。

深吸了一口氣,她才閉上眼眸厲聲道:“還不動手,是想要這丫頭氣死本宮嗎!”

而那些圍上來的宮人見謝靜瑤作出維護姿態,動作不由滯住。

“五公主若是阻攔,便連帶她一起打!”王皇後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

聽了這話,那些宮人才像是得了特赦,念著得罪將謝靜瑤扯開。

再次被製住,明姝卻絲毫未露懼色,反而鎮定自若地繼續道:“曆史長流滾滾向前,娘娘偏要一人逆流,就怪不得旁人對你說出放肆之話了。”

望見王皇後愈發難看的麵色,明姝心裡才舒坦了些。

反正怎麼都要挨打,被打前能好好氣王皇後一頓,也算是賺到了。

隻是……那同甘共苦光環還未消除,王皇後如果真的在自己的安排下被“打死”在這,她該不會要負連帶責任吧?

而她擔心的一切終究沒有發生。

“娘娘今日好大的威風。”

少年稍顯冷冽的聲音在殿前響起,隨之便是腳步沉重踏在殿內的聲音。

驟然聽見聲響,明姝睜開原本半眯的眼望過去,隻見一隊身著鐵甲、手持槍矛的衛兵圍了殿內一圈。

而那中央位置站著的正是她本要去見的少年,他身著玄色衣裳,眉目像是被寒霜浸染,整個人彌漫著凜然冷意,像一把破刃的劍。

當他目光在瞥見這邊僵持狀況後,眉心一跳,顧不得如何,便疾步過來,使力搡開製住明姝的宮人。

失了禁錮,明姝一下軟軟地跌進了他懷中。

“疼嗎?”謝嘉言望著她額上冒著的細汗,忍不住伸手去揩。

而明姝還沒來得及作答,就聽見王皇後冷聲道:“謝世子才真是威風,竟然敢帶兵圍堵坤寧宮搶人,當真是不將本宮這個皇後放在眼裡嗎?”

“皇後?”謝嘉言扶著明姝站正,神情是不加掩飾的輕蔑,“截阻聖旨,動用私刑,濫傷無辜……您以為您還能做多久的皇後?”

這話一出,殿內嘩然。

縱然眾人一貫知曉這謝世子是個不客氣的,卻沒想到他麵對皇後也是如此。

“大膽!”王皇後哪裡想到他會說出這般尖銳的話語,登時氣得一口氣梗在喉口,“莫要以為皇上寵信你,本宮就不敢動你!”

謝嘉言卻已經扶了明姝往外走,聞言,隻是輕嗤:“我勸娘娘在廢後詔書下來前還是安分些待在宮中,莫要磨去了皇上對您的最後一分情麵……”

“畢竟,我能帶兵入宮,自然是得了準許的。”

“至於娘娘敢不敢動我……”他頓了一下,回過頭以極冷的眼神望著王皇後,“近日我正跟著盤查王家幾位大人的罪狀,就算是為了避嫌,娘娘最好不也要挑著最近對我動手。”

王家……聞言,王皇後像是被抽了力氣,手撐著台上欄杆,咬著牙恨道:“皇上……他果然是半點情麵都不講……”

她憤恨怨之聲愈大:“本宮還沒倒呢,他就這般急著對付王家了嗎!”

對此,謝嘉言隻是冷聲道:“若皇上不講情分,僅憑娘娘做過的那些事,就足夠壓垮整個王家。”

在這幾日的盤點勘驗中,謝嘉言了解到王皇後和王家這些年做過的惡,心中待她早就沒了皇後的尊重。

而王家,早些年確實是世家之首,可這些年因循守舊、不知變通,內裡早已腐朽不堪,隻知道為了自身利益去維護一些早該消締的製度律令,還做出了不少欺男霸女、魚肉百姓的事。

景帝初登位時勢弱,才不得不受製於世家,而如今他早已重權在手,自然是要對其進行整治的。

王皇後自然也是明白他背後話的威脅意思,理智告訴她,事已至此,她應該罷手。

可看著這小子輕易帶兵闖進來,搶了人就要走,還說出那樣一番不客氣的話,她心底的火就怎麼也壓不下來。

尤其是身上先前那陣劇痛仍未消去,攪得她整個人愈發暴躁。

“攔住他們!”王皇後終是咽不下這口氣,怒喝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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