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 明姝心中一驚,腦中瞬時清明過來。
蘇延不見了?
按理說,以大獄的森嚴防守, 他不可能逃得出來……
不過,若是算上他那奇妙係統,卻也不是沒有可能。
想到這,明姝追問道:“可有人傷亡?”
“這倒不曾。”謝嘉言搖頭, 旋即麵色凝重, “據悉, 牢門的鎖扣絲毫未損,他就像憑空消失了一般。”
憑空消失, 這倒確像是係統所為了。
隻是……明姝側頭去瞥謝嘉言緊抿的唇, 心知這件事並不好解釋給他聽,猶豫了一下,選擇了保持緘默。
出府便可瞧見停靠在外的青頂馬車。
謝嘉言替她掀開轎簾,而後輕聲道:“無論如何,這些日子我和你五哥會輪流跟著你,你自己也要小心些, 莫要一個人獨處,出行也都要有侍衛跟著……”
對於他一句句的叮囑, 明姝頭點得跟小雞啄米似的, 甚是乖巧。
馬車骨碌碌行駛, 最終停在了承嘉侯府前。
在進府前,明姝雙手交疊,仰著頭看向謝嘉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謝嘉言隻以為她是在擔憂,笑著安慰她:“不要擔心, 不會有事的。”
明姝眼中憂慮卻絲毫未淡。
她不擔心自己,她擔心的是他。
她伸手去扯他的衣角,憂心忡忡地道:“你也要小心,蘇延此人,有許多古怪的地方……你莫要著了他的道。”
聽了明姝的講述,謝嘉言在意的卻是另一點——
蘇延是不是也找過明姝,說過那番所謂前世的話了?
從明姝對他的描述來看,應該是有。
那……明姝聽了那番話又是何想法呢?
他抬眸去看,和她對視時卻見她眼裡滿滿的都是他,心跳滯了一下,頓時湧起暖意。
“莫要擔心。”謝嘉言傲然解釋,“我同他交過手……”
他眉眼上挑,唇角笑意帶著些張揚恣肆:“他打不過我。”
明姝並不知道他們還有一次午夜纏鬥的經曆,也並不清楚上一回他們是如何製服蘇延的,隻是擔心蘇延手上可能存有的惡性道具。
可謝嘉言已經輕輕將她轉向府門方向,抬手在她頭頂拍了拍,神情很溫柔:“明晨我來接你。”
見他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明姝也不好再多說什麼。
隻是在將要邁入府門的時候,忍不住回頭,手背在身後,朝他眨眨眼:“那,明天見?”
謝嘉言含笑點頭。
直望著小姑娘的身影消失在門後,他才挪動了腳步,動作利落地翻身上馬。
馬蹄疾行,乾燥的風迎麵而來,吹得他心頭微躁。
謝嘉言腦中不自覺回憶起抓捕蘇延歸案那夜。
明明已經被衛兵團團圍住,可那蘇延麵上卻不見絲毫慌亂,甚至還帶著一抹他讀不懂的笑意。
衛兵動作粗暴地擒住他雙臂,往他身上搜尋兵械時,謝嘉言以為他會憤而反抗。
可他沒有。
而是麵帶微笑地任由衛兵動作。
順從得不似窮凶極惡的殺人犯,而是什麼意外被擒的良民。
後來,在府衙堂上,他依次向蘇延詢問罪狀。
說起在戲樓殞命的宋學官,說起在偏宅斷魂的秦公子。
蘇延並不辯解,而是笑意溫潤地應下:“都是我殺的。”
聯係他所犯下的惡行,沒人會再把他當成什麼謙謙君子。
一旁的其他官吏麵帶嫌惡地冷聲問他,為何要做出這等事。
謝嘉言心頭微驚,擔心他說出什麼對明姝不利的話,本來想要阻止這話頭。
卻不想蘇延麵色微凝,旋即勾唇一笑,給出了一個荒誕的理由:“因為好玩啊……”
他的語氣甚是漫不經心:“看他們怎麼求我都沒用,心不甘情不願地咽氣,多好玩。”
如此草菅人命的話語一出,在場人再看他時仿佛是在看什麼怪物。
而蘇延卻全然不在意那些目光,隻是定定地望著謝嘉言,唇邊笑意似凝了寒霜。
至他被衛兵押走,途經謝嘉言時,腳步微頓,拋下一句冷然低語:
“我沒有輸給你,我隻是輸給了她這一世的選擇。”
即便是到了這時候,蘇延還要強調是這一世。
他心心念念的,還是那所謂的前世。
這種幾乎瘋魔的執著,讓謝嘉言都不免好奇到底是因何緣故。
不過……也僅僅是有些好奇罷了。
天色微微發白,他眯起眼,握著韁繩的手微微用力。
他才不管什麼前世今生,這輩子他既然已經握上了明姝的手,便不會輕易再放開。
蘇延若要明著來,他不介意同他正大光明比試一番。
若他選擇暗著來,他亦不介意再親手將他抓捕歸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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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府內,明姝才發覺,自己的院子外麵多了好幾列的侍衛,井然有序地圍守在院外。
看來,在得知蘇延消失的訊息後,謝嘉言第一時間便做了布置安排。
回到屋子,洗漱更衣後,青荷端上來解酒湯。
飲過一杯解酒湯後,明姝麵上酡色慢慢褪去。
思緒清晰許多後,她回想起謝嘉言所說的蘇延消失一事,突然想到什麼,站起身來,穿著輕薄紗裙,慢慢踱到了梳妝台。
就著銅製環扣拉開右側的小抽屜,她從裡邊取出來一隻小匣子。
打開那匣子,裡麵是一枚斷成兩截的綠檀木簪和一朵已經枯黑的乾花。
這正是前些年她屋子裡憑空多出的物件——一枚綠檀木簪,一朵海棠乾花。